方野在河底將一切聽得清清楚楚，先前從河裡醒過來以後，他耳朵就出奇的好使，但是不能理解兩撥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能從那幾個反覆提及的詞彙中，試著猜出來一些事情。

“實驗體，定位器，墜機，再生，瑪娜之花，孢子…”他在大腦零散的記憶中，反覆推敲這幾個詞語和他的關係，若是他是兩撥人都在尋找的實驗體，那麼他應該是從鷂式飛行器上掉下來的，循著裝在身體裡的定位器，被人找到了。

半個小時以後，方野從河裡爬起來，腦子裡彈出一個詞條的釋義：定位器-是一種定位和監測士兵戰場位置和生命體徵，裝在人類士兵腹部一個米粒大小的整合晶片，由人體自帶生物電流供電，只有士兵生命體徵消失，定位器才會因為能量耗盡而終止訊號播撒。

方野撿起一塊T-18的金屬碎片，撩起衣服閉上眼睛，腹間可以明顯感覺有一個米粒大小的異物，確定好位置，金屬碎片的稜角毫不猶豫朝腹間異物的位置輕輕一劃，手指在傷口裡面一摸索，定位器被順利取出來。

他將這枚帶血的定位器拿在眼睛邊上瞧了瞧，看不出任何端倪，兩指夾住輕輕一捏，定位器在指尖碎成一搓齏粉。

輕輕歪頭，疑惑盯著指尖化成粉末的定位器，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再看看已經恢復如初的傷口，手顫顫巍巍摸向左胸，原地愣了一瞬，突然就跌落到地上，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他沒有心跳！一個能呼吸行走說話，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類，居然沒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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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爬出水面之前，足足在水裡憋氣了接近大半個小時，這不是一個正常人類能達到的時間，不！這應該不算是是憋氣，他根本就沒有自主呼吸！

這是一件極端驚悚的事情，方野強迫自已冷靜下來，眼睛裡面閃爍著驚恐和不安，作為一個人類，他應該是有記憶的，對，記憶！只要找回記憶，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薇薇安…”方野腦中一下就蹦出這個名字，這三個字彷彿具有某種魔力，心情奇蹟般的莫名平靜下來…

環顧了下四周，盯著遠處矮小的建築物，忽地有些心悸，腦海裡又蹦出“諾諾，是諾言的諾麼？”

瑪娜之花？異香？孢子？方野嘴裡反覆唸叨著這幾個詞語，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走向那座酒館，大腦沒有任何自主意識的放出感知，兩公里之內的一切景象被清晰呈現在腦海，很快在一間破爛的房間之中，他找到了那個女孩的身影。

諾諾蜷縮在一張鋪滿茅草的小木床上面，嘴裡正在吃什麼東西，吃得很小心奕奕，不敢掉落一點碎屑。

砰砰砰…方野輕輕敲了敲門，感知中，女孩身體輕輕抖了幾下。

門被開啟，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破爛得不能再破爛的房間，潮溼的地面夾雜著黴味，屋頂幾個透亮的大洞分外顯眼，木架子床上鋪著茅草，唯一令方野感興趣的，是床上茅草裡面藏著的一隻古董長槍。

“你要跟我離開這裡，真的，我想救你。”方野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戒備的女孩，揹著的雙手藏著未吃完的麵包，外面不遠處的一個大箱子，令他的感知都是一陣扭曲，他可以感受到箱子對他夠不成威脅，可是直覺認為，那個箱子是邪惡的。

諾諾沒說話，只是搖搖頭，在這裡她每天還可以透過洗衣服獲得兩條黑麵包的報酬，離開這裡，她瘦弱的身軀會被野獸分分鐘撕成碎片。

若是死亡能自已選擇，她寧可選擇一種沒有任何痛苦的死法，而不是被野獸撕碎或是活活餓死，那樣太痛苦了。

方野沒有說話，走到木床前，將那把古董槍從茅草底下抽出來。

“帝國造周氏栓動單發步槍，7.62口徑，真正的老古董，極限射程一千五百米，無任何倍鏡和洩力裝置。”看著這把槍，腦海裡突然湧出一股資訊，方野知道，這應該是他失憶之前，做過關於槍械方面的培訓。

“有子彈麼？”方野幾乎是下意識的問出口，拉了一下槍栓，試著扣了一下扳機，將槍失望的放回原位，這把槍沒有撞針。

諾諾搖搖頭，將手裡抓的黑麵包輕輕放在小床上，兩隻手在肩頭輕輕一拉，身上唯一的一件裙子已經滑落到腳下，露出一具乾癟的酮體。

“你不要殺我，我…我還乾淨…”諾諾閉上眼睛，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不需要這樣，我不會和你搶吃的，我真的只是想救你。”方野急忙背過身，若是先前河岸上的人說的沒錯，整個小鎮會是一個祭地，十公里之外，那才是安全的地方。

“我…我跟你走…”諾諾說完很快穿好衣服，眼裡有些迷惘，在她的認知中，這片世界就沒有不勞而獲，獲取什麼東西一定就要她付出什麼東西。

諾諾走到一面牆壁面前，在其中一個小洞裡面一陣搗鼓，抓出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討好般的遞到方野面前。

方野接過開啟，正是缺失的撞針和少許子彈，又將步槍拿出來，腦子中關於這把步槍如何拆裝的步逐已經呈現，清晰得彷彿現場影片教學，甚至連如何保養和零件磨損如何檢查修復都一一列舉。

“走吧…”方野將步槍裝好，壓上一顆子彈，對著諾諾輕輕開口，他無法理解女孩態度會轉變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方野沿著感知中沒有任何威脅的方向慢慢前進，少女在方野的身後靜靜地跟著，突然，她一把跳上方野的背，兩手自然的環住了方野的脖頸。

“你…你會保護我麼？”諾諾在方野耳邊自言自語，眸子裡有神采閃動。

“你現在最需要的是營養。”方野掂了掂身後的諾諾，很輕，輕得像是一隻裝滿空氣的雙肩包。

”你還有親人麼？”方野問出口，才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多餘，若是有親人，他在闖入諾諾房間的時候，會被保護她的人一槍打爆腦袋。

諾諾搖搖頭問：“你有麼？親人？”

“應該是沒有的吧…我不知道…”僅剩的記憶告訴方野，他應該是沒有的，至於那個薇薇安，聽名字應該是個人類女性，直覺認為應該不能算是親人，頂多算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真好…”

“嗯，是的，真好…”方野知道諾諾說的真好，不是他認為的那個意思，絕對不包含嘲弄和幸災樂禍，不過他也並不怎麼介意，或許她只是找到了一個同病相憐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