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小孩的世界裡，陽光是沒有顏色的。

“自卑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方野有時候也問自已，在薇薇安的面前他應該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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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高三的最後一節課，希望同學們認真聽課！”老學究在講臺上奮力的拍著桌子，陽光穿過高高地樹影打進來，在老學究的眼鏡上折了個彎。

方野討厭上老學究不厭其煩、一遍一遍講那些根本就聽不懂的靈言課，大多數時候，他都把一本書立在課桌上，把臉藏在書本後面，夢著那些他認為值得和美好的事情。

今天依舊如此。

大多數的夢裡，其實都被一個叫薇薇安的女孩子霸佔著，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棉布碎花連衣裙，配上一雙白色的板鞋，青春無敵靚麗。

酒紅色的頭髮在好看的夕陽裡飛揚，在熠熠的金輝中，笑得陽光燦爛，伸出一隻白皙得過分的手，向方野緩緩走來。

“你是我忠誠的騎士麼？親愛的方野先生…”她的語氣要非常誠懇，她的笑容要非常真摯。

而後自已騎著一匹矯健的白馬，穿著電影中屠龍者的鎧甲，腰間掛著一把十字巨劍，優雅的將她的手溫柔一拽，提上白馬護在懷裡，夕陽打在他的背影上，緩緩地走向那個叫幸福的國度。

超拽，超酷，超幸福！

非常遺憾，這只是方野在夢中勾勒的一種幻象，他為此在課堂上幾乎流乾了口水，他和薇薇安的距離其實隔著一整個天空，他只是一個沒有什麼實際存在感的衰小孩。

而薇薇安，若是能長出一雙翅膀，方野覺得她應該真是命中註定能拯救自已的天使。

方野認為爸媽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就是買了薇薇安隔壁的那套房子，他可以理直氣壯的享受和她一起上下學的快樂時光。

不像全班二十九個男生，雖然暗戀薇薇安的有二十八個人，但是這份殊榮只屬於方野一個人。

大多時候，她都騎著腳踏車，和班上一個叫朝陽的男孩並列走著，他只能推著腳踏車，在心裡暗罵聲：“有病！”然後耷拉著腦袋，咬牙切齒一聲不吭地跟在兩人後面。

朝陽不需要暗戀，他就是那個該死的唯一！

薇薇安是天使，朝陽就是他唯一的聖騎士，他倆發出的聖光可以相互照耀，他可以明目張膽的和她走在一起，偷偷牽著薇薇安白皙的小手，昂著下巴，傲嬌的像一隻巡視領地的小山貓，一直走到薇薇安家外面的那個衚衕口子。

暗戀這種事的結局通常都是沒有任何結局，像是子夜隆起的大霧-見光死。但是方野依舊樂此不疲，在發光的薇薇安面前，他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老師其實不在意他上課睡不睡覺，從期望到失望，到最後的死心，班主任也僅僅用了一個學期而已，若是沒有打擾到其他學生，他其實就是一團空氣，是老師口中那種沒有任何天賦的壞孩子，和一條沒有追求的鹹魚。

起碼他沒有在班主任的嘴裡，聽他說過‘方野你就是一顆老鼠屎’，這已經是對他很好的評價了。

方野現在甚至連那些靈言的咒語都記不全，他今生唯一的退路就是和父親一樣，成為一個挖掘遺蹟的光榮士兵。

這是一件十分沮喪且無能為力的事情，就像他無疾而終的暗戀，會在這輩子最後一節術的實操課上，劃上句號，薇薇安的笑容再燦爛，以後和他方野再也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風靈-亂殺之術！”

這是以前實操課上，薇薇安說得最多的話，她閉上眼睛心間默唸咒語，長長地睫毛在夕陽下輕輕顫動，相當美好的一幅畫卷。無數風刃會在她的周身散開，切向那些呆立著的木頭靶子，在上面留下許多深淺不一的劃痕。

周圍會響起無數道掌聲，大多數時候都是那些暗戀她的男孩子打出來的，手掌拍得通紅，像是根本就不會痛一般。

作為老師口中沒有任何天賦的壞孩子，方野發出的風刃，能吹滅自已身前兩米外的一隻燭火，這其實和他用巴掌扇滅沒有任何區別，然後無數的嘲笑聲，就會從剛剛還一臉興奮拍著巴掌的同學中突兀響起。

他早就習慣嘲笑了，方野臉皮很厚，要不然，也不至於將暗戀這件事情貫徹了他一整個青春。

薇薇安是唯一不會嘲笑他的同學，這和方野發出的風刃大小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她不會嘲笑班上任何一個差生，這樣才是一個完美救贖別人的天使。

“火靈-暴炎之術！”

其實咒語根本就不用閉眼默唸，這顯然就是朝陽為了耍帥，薇薇安很吃這套，所以她也學會了閉眼，睫毛微顫，等待著她的騎士將吻落到她白皙光潔的額頭之上。

朝陽這小子也總會在最適合的時機出手，無數的球狀火焰從他平舉著的右手掌心發出，向那些立著的木樁狠狠來上一記，他發完暴炎之術以後，總要朝他挑釁般的笑一笑，將薇薇安名義上的青梅竹馬，也就是方野襯托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

朝陽這小子其實蔫兒壞，他就是在妒忌。方野每次都想拿巴掌狠狠呼在他那張欠揍的臉上，但這隻會讓薇薇安更加厭惡自已。

朝陽那種示威和炫耀的小表情，在他這個小年紀，根本就藏不住。

朝陽看薇薇安時，眼裡的情意也藏不住，他們彼此彼此…

天賦這種東西真的很重要，可是衰小孩並沒有得到上天的眷顧，十八年來，一次都沒有。

方野有些頹然的回到家，這是他第一次將腳踏車騎著，第一次沒有跟在安薇薇和朝陽身後。風和火是絕配，他應該早就想到的，雖然老學究在課堂上早已說了無數次。

“哥哥，你是不是向薇薇姐姐表白失敗了？”回到家的第一時間，他的妹妹從某處不起眼的地方衝出來，吊在方野的脖子上，給他沮喪的心狠狠來上一刀，而後在方野殺人的目光注視下，十分殷勤且熟絡地幫方野解下背後根本就沒有書本的書包。

“我都沒有表白，怎麼能算得上失敗呢？”方野如是想著，強行安慰自已那顆被妹妹打擊得支離破碎的心，給自已的暗戀劃上個句號。

“兒子，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每次老媽都會恰到好處的安慰，方野的情緒幾乎都寫在臉上，根本就瞞不過足智多謀的老媽。

是啊，好姑娘多的是，可是薇薇安只有一個，自已喜歡她這件事，她可能也是知道的吧…

無視比拒絕更讓人難以接受，方野將屬於自已的那一小間房門重重帶上，他靠在門上，滑落到地下，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

薇薇安不是他方野的天使，從來都不是…方野搖擺著起身，拉上窗簾，立在幽暗的窗戶前，從桌上拿出CD機，將自已的情緒淹沒在那首‘夜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