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後的幾位,樣貌和氣質,居不遜於他。
尤其是跟在太子左側的,那位穿了一襲青衣的男子。
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面若冠玉,墨髮如瀑,眉宇間透著清冷。
在看到青衣男子的瞬間,莊幼清的心臟,倏地停了一下。
是他。
縱然他化成灰,莊幼清也認得他。
畢竟,那是她曾朝夕相對,十餘年的面龐。
齒間傳來血腥氣。
莊幼清抬手一擦,才發現,她因為恨意難耐,生生咬破了自己的口腔。
太子領著幾位皇子,落座席間。
他們是人群的焦點。
他們走到哪,賓客的視線,便跟到哪。
莊幼清的耳間,充斥著女賓們,含羞帶怯的議論。
“太子殿下真是丰神俊貌!”
“十七殿下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越發帥氣了!”
“十四殿下冷冰冰的樣子,真叫人移不開眼.”
“沒想到,今日竟然能見到四殿下!殿下真真兒俊秀如畫中人,見之忘俗.”
聽到那句“見之忘俗”,莊幼清在心裡冷笑了聲。
能讓人見之忘俗的,可不僅僅是他的樣貌。
端起酒杯,莊幼清稍稍抬眸掠過,那位如畫中人的四殿下。
對方正在倒茶,舉手投足之間,彷彿一翩翩公子。
莊幼清在心裡,罵了一句,道貌岸然。
她是真真覺得晦氣。
原想在賞菊宴上,好好懲治一下,自己那不守規矩、不成體統的表妹,卻碰上這個瘟神。
不過。
也好。
莊幼清垂下眼瞼,又給自己,倒了杯菊花茶。
…太子和皇子們都來齊了,賞菊宴便正式開始。
穿著一致的侍女,端來了新鮮菜餚。
絲竹樂聲悠揚,眾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太子端酒面眾,笑道:“今日本王請諸位,飲酒賞花,意在這秋日之景難得。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今日之宴,大家不必拘束,且飲且樂!”
眾賓客起身敬酒,“謝太子殿下!”
“諸位請坐.”
“今年的賞菊宴,也如從前一般,開設‘藝局’,在座有才有藝者,不論男女,皆可上臺。
上臺獻藝,且摘魁首者,可得黃金千兩,和此玉牌.”
言罷,太子從寬袖中,取出一枚通體瑩潤的,方形玉牌,玉牌之上刻有,皇室專用的彩雲紋。
十七皇子側坐著,單手支著腦袋,笑著補充道:“得此玉牌者,可憑此玉牌,參加八月十五的宮宴哦~”十七皇子的話音剛落,座下一片譁然。
黃金千兩,或許不算什麼。
可是,入宮參加宮宴,這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若有幸被這皇城中的,貴人相中,或從此揚眉吐氣,或借力平步青雲,那便都是一輩子的福氣。
思及此,坐下的賓客們,不約而同地蠢蠢欲動。
在一聲震天響的鑼鼓後,藝局拉開帷幕。
前後十幾個人登臺。
登臺的女子,或彈奏一些絲樂,或長袖一舞。
男子多吟詩作對,有些能耍嘴皮子的,便上臺,說段相聲,博大家一笑。
不過,到底都是,一些司空見慣的把戲,雖足以一樂,卻總讓人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忽然,座間的絲竹絃樂聲,變了個調。
先前悠揚,如今卻柔媚婉轉了許多。
莊幼清眉頭一挑。
這調子,她似乎前幾日,在府中的某處聽到過。
…尋著賓客的視線看去,莊幼清看到了,戴著薄紗金墜面簾的莊瑛兒。
身量纖纖的少女,昂著頭顱,懷抱琵琶,一邊撥絃,一邊踏上席間圓臺。
她一步一搖曳,忽而對著某個方向,嬌媚一笑。
有些男賓看呆了。
眼珠子都黏在莊瑛兒,那要露不露的腰肢上。
莊瑛兒直勾勾地,望著皇子們在的方向,那眼神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素手穿過琵琶。
如急雨、如蕭雪。
衣紗飛舞,一片旖旎。
一舞終了,男賓們拍手如雷響。
太子莞爾不語,十七皇子,看莊瑛兒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曖昧。
管事的察言觀色,心裡估摸著今年這魁首,大約就是這位主子了。
看著莊瑛兒得意的神色。
莊幼清側過身,問隔了兩個座的紅衣少年,借了他手邊佩劍。
紅衣少年疑惑,“不知姑娘要我這劍,做何用?”
莊幼清淡淡道:“做劍舞,奪魁首.”
…莊瑛兒眉目含情地,看著座上幾位貴人,懷抱琵琶,等著他們詢問,她姓甚名誰。
驀然,座下響起一片驚聲。
原本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齊齊移轉到了她的身後。
莊瑛兒不解。
她轉過身,便看到了一線銀光,在她眼前閃過。
青衣蹁躚,墨髮翻飛。
女子身段極軟,底盤更穩,幾個高難度招式,做得毫不費力。
長劍在她手中,有如訓練得當的銀蛇一般,只見其影,不見其身。
莊幼清將長劍拋向半空,再一轉身,便用腳尖穩穩接住劍柄。
抬腿一踢,劍柄入手。
莊幼清握劍直指莊瑛兒,後者被她凌厲的劍鋒,嚇得一愣,手一鬆,那長頸琵琶,就這麼落在了地上,斷了一根弦。
亭臺處的樂師,見此女子舞劍舞得極好,便不約而同地,為她換了曲調。
配合著高昂激盪的曲樂,莊幼清舞劍的速度,越來越來。
幾招幾式,行雲流水,只留殘影。
無錯書吧最後收尾,劍氣震盪。
離圓臺最近的,幾位賓客的桌上酒杯,皆被震碎。
賓客駭然。
莊幼清的餘光,掃向在看她的陸明耀。
一念心頭起。
在側身的瞬間,她稍稍鬆開手指,那把長劍,便飛向了陸明耀。
陸明耀微微一愣,隨後順手抄起,手邊摺扇擋住了長劍。
鐵劍落地清脆。
莊幼清假作一怔,眉間露出幾分惶恐。
她雙膝一彎,向著太子的位置,恭敬跪下,緩緩叩首。
“小女子技藝不精,驚擾了四殿下,還請四殿下和太子殿下責罰.”
雖說莊幼清跪地叩首,但她的姿態,卻沒有透出一絲一毫的卑微。
陸明耀掃過,不遠處的青衣女子,眼神微妙。
太子側頭看向陸明耀,詢問道:“四弟,你可有受傷?”
陸明耀起身作揖,溫和應答。
“多謝兄長掛懷,臣弟並未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