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看著寶娟那張年輕稚嫩的臉,方才說的話,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寶娟在心中權衡了利弊,像是下了決心:“小主既然已經道破,會怎麼處置奴婢?”
“我只要你此後完全忠心於我。”安陵容勢在必得的一笑,“皇后那邊你大可如尋常一般前去稟報,只是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想必你心中有數。”
“奴婢只在小主進宮後見過剪秋姑姑一次,只說了夏常在對小主您目中無人,在延禧宮中野蠻橫行,其他的什麼也沒說。”
“你知道便好。你既想清楚了,我也絕不會虧待了你,在這宮中,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時,他日站穩了腳跟,必有你一份功勞。”
“奴婢盡忠於小主,本是應該的,不敢談什麼功勞。只求在這宮中平安侍奉小主直到出宮,到時奴婢能有些錢財裹身,好尋一地安家立命,不至於出宮後孤苦無依。”
“寶娟,你知道自我入宮便沒有貼身侍婢跟著,很多事情容易被人算計。你既然這樣說,我便放下心,屆時不管你是想出宮也好,還是願意在宮中繼續輔佐我,我都不會薄待了你。”安陵容微微一笑,想起上輩子,心裡泛起一絲酸澀:“寶娟啊,你我的福氣在後頭。”
當日稍晚些時,果然如同安陵容所料,甄嬛與沈眉莊並未來她宮中探望。
兩人在御花園廢棄的水井裡發現泡發了的福子一事傳遍了整個皇宮。
上輩子安陵容與她們同在御花園知曉此事,隨後甄嬛稱病,眉莊也被嚇得不輕。
甄嬛一連稱病幾個月,期間安陵容和甄嬛全靠眉莊救濟。
安陵容還記得,那年窗外大雪紛飛。
沒有恩寵的日子裡,她跟寶娟只能自已動手縫製冬衣,屋裡點著眉莊送來的炭,延禧宮的西配殿冬冷夏熱,即使點著炭也仍有涼意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竄出,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往人身上撲。
那年整個冬天,安陵容都是掐著日子過的。
那樣的日子,她絕不想再重複一遍。
安陵容知道皇上不會主動想起自已,對於寶娟那邊,近日給皇后報信時只繼續說夏氏狂妄。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上次在景仁宮外一事過後,夏冬春奈何不了華妃,又對付不了甄嬛,她的家世也高不過沈眉莊去,一群人中就剩一個安陵容最好欺負。
兩人又住在一個宮裡,夏冬春仗著自已家世,一邊巴結拉攏著富察貴人,又時不時的給安陵容臉色瞧,安陵容都是能躲就躲,能忍便忍。
在皇后眼裡,目前安陵容就是一坨沒脾氣沒本事的爛泥,扶牆都嫌磕磣。
更不堪重用。
再說了,現在明面上擺著的還有一個張揚肆意的夏冬春呢,家世不俗雖有幾分姿色但卻蠢鈍如豬。
最主要的是,剛進宮,夏冬春就表明了心意站隊皇后。
這樣的人,最合皇后心意。
只是哪怕這樣,安陵容心裡清楚,皇后也不會放過自已。
對她伸出虛假的橄欖枝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到時候自已接與不接恐怕也是如同上輩子那樣,由不得安陵容選擇。
既如此,便更是要早早把選擇權掌握在自已手中。
除非被翻牌子,否則安陵容沒有什麼機會見到皇上,當初第一次侍寢,既沒有把握好,但也是在所有新晉的妃嬪之中最後一個翻牌子的。
這次,安陵容必須提前引起皇上注意。
勤政殿偏閣。
“今日新晉的妃嬪可以侍寢了。”
皇后一招手,在旁邊站著的小廈子便立刻喚人端著新做好的牌子到皇上面前。
皇上晃了一眼,示意下一盤。
似乎沒有找到中意的人選,問著皇后:“怎麼沒有莞常在的牌子?”
皇后一五一十的將那日莞常在與沈貴人在御花園受到驚嚇的事講給皇上聽,又將華妃宮中福子之死一事順理成章的引出,一頓操作下來,皇上對於華妃的所作所為便肉眼可見的不滿了幾分。
但嘴上卻沒有細察的意思。
“華妃就愛使點小性子,只是這宮女好歹也是出身八旗的,你好好查查吧。”
皇上話雖這樣說,但皇后心裡已經明白,皇上這是不準備再繼續追究下去。
前朝正是用人之際,所以即便是華妃橫行,皇后為了大局,也只有忍讓的份。
重新看了看,皇上隨手一翻。
“就她吧。”
同之前一般,皇上翻了沈眉莊的牌子。
當晚,延禧宮中就鬧開了。
富察貴人是延禧宮主位,也許是剛進宮不想節外生枝,所以即便是家世比夏冬春要高上許多,也沒有什麼動靜。
反倒是那夏冬春在宮裡又砸又罵的,氣得整個延禧宮都能聽到她責打奴婢的聲音。
“我與沈眉莊同為漢軍旗,皇上竟然先選她,我看沈眉莊那日去景仁宮給皇后請安便是個左右逢源的貨,多半是拉攏了皇后,皇上這才選了她罷。”
“真是沒一處順心的,那西配殿偏偏還住著個冤家,她還與沈眉莊交好,真是一路子浪蕩貨,敢跟我爭寵,就那個安陵容給我提鞋都不配,竟然還與我住在同一個宮殿,真是氣死我了。”
安陵容聽見東配殿的責罵聲不絕於耳,喚來了寶娟。
“寶娟。”
“小主,這夏常在這般不懂規矩,深夜還在宮中高聲責罵小主,句句都這麼難聽,奴婢當真是聽不下去。她不過也就比小主高了那麼一點位份,就處處踩到小主您頭上來,如今沈貴人得寵,也要來罵我們。當真以為咱們是好欺負的。”
“與不相干的人惱什麼,熄燈吧。”
寶娟仍不服氣,勸了一句:“小主。”
“不必多說,我心中有數。熄燈。”
延禧宮西配殿的燈早早就滅了,等到夏冬春罵夠了宮裡的人又想要找安陵容當面撒氣諷刺幾句時,看著暗下來的屋子,也只能活生生的憋回去。
只在門口說了些難聽的,不過那對於安陵容來說算不得什麼。
至少不用當面瞧夏冬春的臉色,更何況,夜深了,安陵容躺在床上休息,那夏冬春願意站在外面罵,誰又能攔得了她呢。
就著夏冬春惡毒的咒罵聲,安陵容只當是潑婦罵街,沒多久,便沉沉的睡下。
第二日天不亮,許是昨晚睡得早了些,有夏冬春在殿外喧鬧,這一覺竟然睡得格外沉。
上輩子夜深人靜時,數不清的暗箭安陵容需要時時刻刻提防著,最怕的便是靜下來。仔細一想,這次開局與明面上爭寵嫉妒的蠢貨住在一起,何嘗又不是老天眷顧呢。
夏冬春,遲早要死。
不過再多活一陣,替安陵容擋擋刀,吸引吸引火力,也不是壞事。
要罵便罵吧,想來,死到臨頭之人罵上幾句,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