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點點頭，拍著自家孫女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綰綰放心，這事兒，我已經派人去告知何氏了。”
雲綰聽了這話，點點頭，若有所思。
“怎麼了？”老夫人見她皺眉，出聲問道：“可是覺得這般做有何不妥？”
雲綰搖頭，“祖母做的自然是極好。”
“你喲，就會逗趣老身。”老夫人笑著，伸手輕颳了一下少女的鼻尖道。
“祖母。”雲綰靠在老夫人懷裡，拉著她的手晃悠著，撒著嬌。
她這副女兒家的情態，到底是親祖孫，逗的老夫人開心極了。
盧嬤嬤見狀，也是樂得如此。
她家老夫人這些年一個人孤獨在外，身旁也沒半個親人，若是二小姐能讓她多歡樂一段時日，也未嘗不可。
中午的時候，雲綰沒走，被老夫人留下，一起用飯。
席間，雲綰照顧著老夫人，盧嬤嬤明顯看見了她的高興，今日便多吃了一碗飯。
送雲綰出去的時候，盧嬤嬤說了這件事。
“祖母身子爽利，能多用一碗飯，那是極好。”
“是啊，老夫人最喜歡二小姐您，以後老奴還盼著您常來呢，這樣老夫人每天都有好心情，自然胃口也就不會差。”
雲綰在亭子裡站定，轉身看向盧嬤嬤，“若是祖母不嫌我煩，便是日日要來請教呢。”
盧嬤嬤點頭，“二小姐聰慧，想來老夫人定然也是樂意的。”
“嬤嬤，今早給祖母請安的時候，何姨娘是不是不在啊？”
盧嬤嬤聽到這話，一拍腦門道：“哎呦，瞧老婆子我這粗心大意的勁兒。”
“您要是不問，我倒要忘了這茬呢！”
“沒錯，那何姨娘今早是沒來請安，那不是因為大小姐病了嘛。”
“昨個夜裡就請了府醫，今早就又燒了起來，反覆著把何氏這個做孃的好一頓折騰。”
“老夫人讓我去瞧的時候，哎呦，那個可憐勁兒，一雙眼熬的通紅，那血絲看著真是心酸的緊。”
見盧嬤嬤蹙緊眉頭的模樣，雲綰點點頭。
“原是如此。”
“是了，所以二小姐莫要怪她。”
“嬤嬤似乎對何姨娘不同？”
雲綰拉著盧嬤嬤坐下，拿著石桌上的茶壺倒了一盞茶推到她面前。
盧嬤嬤點點頭，如實回答：“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
“老太爺在的時候，老夫人將她撿了回來，她那時候還是個瘦弱的丫頭，給她一個包子，就能跪地磕下三個響頭，然後跟人走，生死不論。”
“老夫人見她要被人牙子賣到……”盧嬤嬤止住話頭，看了一眼雲綰，欲言又止。
“無妨，嬤嬤接著說吧。”
“是，二小姐。”盧嬤嬤垂下頭，膝上的兩隻手越攥越緊。
何氏之前差點被賣到那些腌臢地兒去，老夫人看出來，便花了銀子買下她。
那時候的雲家雖然不是安定侯府，但云老爺子這幾個兒子個頂個的出息，尋常人還真沒幾個敢把雲家給徹底得罪死。
就這樣，何氏跟著老夫人來到雲家，剛開始做個後院的廚娘，倒也安分，老夫人見她是個能沉住氣，穩重的，便想著說派到前院，給二兒子做個伺候的丫鬟。
可她的二兒子實在是個心思深的，每兩日就找個由頭把何氏給送了回來。
何氏自覺沒臉，想走，被老夫人攔下。
正好這個時候小兒子從書院回來，身邊缺個伴讀，就點了何氏。
自此之後幾年，小兒子身旁紅袖添香，佳人在側，但另外兩個兒子也都有了親事，相看好了人家，就等著下聘迎娶新婦過門了。
也就這個時候老爺子著急了，懷疑自己的小兒子是不是有什麼隱疾，求醫問藥，把他折騰煩了，察覺出不對來，問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不好說，便是大兒子嘴快一語道破天機，於是順理成章，破天荒的一向只愛研究學問的小兒子當晚沒去書房，而是叫了何氏到屋裡伺候。
老夫人叫盧嬤嬤去問，第二日盧嬤嬤見了何氏，那姑娘臉紅的呦。
“後來也就不到兩年吧，侯爺高中留在京裡，那何氏便給他添了一女。”
雲綰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盧嬤嬤對我娘瞭解多少？”
盧嬤嬤神情一怔。
“主母那時候跟著侯爺，其實我們從未見過她的家人。”
“老夫人沒查到任何事情，還是侯爺說，主母是南方世族的私生女。”
“私生女？”
若真是私生女，那大長公主的欣賞又是來自何處？
還有那一筆不菲的陪嫁，頂得上一個國家郡主出嫁的份例，這是一個南方世族拿得出來的嗎？
除非這個世族在歷史上存在了百餘年，否則如何來的如此龐大財富庇廕後世？
但這世上真的會有哪個痴情的男人，給一個外室子留下如此菲薄的身家嗎？
雲綰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迷茫，她的眼前彷彿是一片迷霧，吹開一段是海水，這海水不知盡頭在哪，這霧也不見邊際。
望不到頭的疑惑，謎底，需要探知的真相，這些就像一根根線，纏繞著，交錯絞著她，彷彿只需要輕輕一拉，就可以把人勒死。
“小姐，小姐？小姐！”
“嗯，怎麼了？”雲綰從思緒裡掙脫出來，扭頭看向身後的春蘭。
“奴婢是說，要去看大小姐嗎？”春蘭皺著眉，鬆了一口氣。
雲綰點點頭，“要的。”
話落，快步進了院子，收拾了一下，拿上幾件東西，帶著春蘭就往流月軒而去。
卻還沒到一半的路，就被前院的一個小廝攔住了。
“二……二小姐，府上來貴客了。”
雲綰皺眉，“府上來了貴客，你不該去尋侯爺或者老夫人嗎？”
小廝額頭上冷汗直冒，聞言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二小姐，貴客是來找您的！”
“那你也該去先和長輩們稟報一聲才是。”
眼看著雲綰是真動怒了，躲在一旁大樹後面的老管家這才笑著走出來。
他打著圓場道：“二小姐遲些動怒，傷了身子可不好。”
話落又是一巴掌呼到小廝頭上，“臭小子，老夫跟你說什麼來著！”
小廝委屈的看了一眼老管家，摸著頭，一言不發。
“二小姐，這是老奴孫子，今兒個剛入府做事，您多擔待。”
雲綰瞭然，看來這是她父親的意思。
“父親回來了嗎？”
老管家笑眯眯點點頭。
果然。
雲綰看了一眼那小廝，問道：“來的貴客何在？”
“就在前邊亭子裡。”小廝快速出聲道。
雲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後轉身走到一旁，招了招手，“平伯，借一步說話。”
管家平伯點點頭，瞪了一眼自家孫子，然後走了過去。
小廝撇撇嘴，偷偷瞄了一眼雲綰，然後低下頭去繼續裝鵪鶉。
雲綰自然也在時刻關注這位“莽撞”的僕人。
“平伯就這麼著急物色這侯府的下一任主子人選嗎？”
雲綰開門見山。
平伯也不扭捏，揪著鬍子看向她，點了點頭。
“侯爺看重的人，老夫也想見識見識。”
所以，二小姐，您可不能讓我這把老骨頭失望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