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工部侍郎，居三品官，地位顯赫，但奈何命中無子，只有這一嫡一庶兩位小姐。

嫡女凌之謠四歲時得了痴症，現今也只剩下這庶女凌鎖心，好在這位庶女機靈聰穎，到也討他歡心，如今還能在膝下聊以慰藉。

聽到凌鎖心落水，凌中旭自然是著急，也不顧族中老少都在，拔腿往瑞香苑去。

剛進院落，只聽得房間裡哭哭啼啼，好不淒涼。

他挑開簾子，看到蘇如眉頭髮凌亂，眼泡紅腫，跪在床前哭得死去活來，一旁丫頭看到他進來，忙得行禮，“問老爺安！”

凌中旭走到床前，看到女兒臉色發紅，伸手摸了摸額頭，滾燙，立刻回頭問嚴嬤嬤，“藥好了沒有？”

這時嚴嬤嬤撲通一地跪下，聲淚俱下，“老爺，別怪我這個老的多嘴，這麼些年了，大夫人去了寺廟禮佛常年不在，姨娘身為外室也住在外面庭院，這府裡兩位小姐無人照管……怎麼說也不是個事！”

凌中旭生性寬厚，又是個心疼人的，之前蘇如眉就不止一次說思念女兒成疾，想進府照顧左右，他念及和夫人的恩愛情意，沒有答應。

現今嚴嬤嬤重提這事，他一時還真有些動搖了，片刻嘆息一聲說，“這事改天再說，先照顧鎖心！”

這時蘇如眉抓住機遇，身子一歪，身姿柔弱如柳跪在凌中旭腳邊，哀求道，“老爺，現今大小姐已經十一歲了，雖是有些痴症，但也禮應知書達理，可是現今她脾氣暴躁，又是喜歡動手。

鎖心到底只是個庶女，又是妹妹，平日裡總免不了要退讓三分……前幾天剛抓花了鎖心的臉，我擔心留疤，四處求藥，現在鎖心是差點命都沒了啊……”凌中旭皺眉，“謠兒本就患有痴症，這些下人應該多看著些才對……”嚴嬤嬤伸手打自己兩耳光，以表自罰，“對，這事怪老奴，可是兩位小姐無人教導，始終不是個事……過幾年兩人到了及笄年紀，總要嫁人的……老爺，你得為二小姐多想想啊！”

這話說得沒錯，這嫡女痴症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若鎖心再有什麼三長兩短，凌中旭連唯一的慰藉也沒了。

一旁年長些的族親也來看望林鎖心，見慣了家裡這紛爭，到也心疼凌中旭，就上前道，“中旭，我看嬤嬤說得也沒錯，這事也拖不得了，你念及夫妻情意不假，但也要顧忌現實……我看，今天就讓蘇姨娘留在府中，幫你好生照料這兩位小姐，才是長久之計啊.”

凌中旭本是猶豫不定，現今族長出面到也不好駁回。

凌中旭剛要開口答應，就見凌之謠一瘸一拐地走進來，她眼神清澈如星，要不是神情木訥，誰都看不出她竟是個痴兒。

凌中旭見此心中不免有些悵然，連責備的心都沒了。

“謠兒，你怎麼來了？”

凌之謠再見到爹爹，他此時人到中年，身體健朗，意氣風發，還沒有被蘇如眉害得屍骨無存。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凌之謠眸子裡淚光轉動，差點落淚。

她走過去，一把抱住凌中旭，哽咽說道，“爹爹，我想你了，你給我梳頭……”這個舉動，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凌家嫡女痴症犯了，言談舉止都是那麼不合時宜。

誰也沒看到凌之謠眸中滑落的眼淚，帶著失而復得的欣慰和無盡的歡喜，無聲地浸溼了林中旭的衣襟。

蘇如眉見這個蠢貨來壞她好事，恨得咬牙，只撲過去梨花帶雨地說，“謠兒，鎖心她再不對也是你的妹妹啊，你怎麼能下這種死手，她萬一死了，你可是連個伴兒都沒有了……你娘丟下你孤苦伶仃的，這可怎麼是好？”

凌之謠看到這個女人，心裡一陣惡寒，渾身的毛孔都在顫慄，她恨不能掐死這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幕後黑手，只是現在她還不能……凌之謠縮到林中旭身後，“爹，我好怕！”

林中旭到底是個疼愛子女的，忙地護著，“蘇如眉，你別嚇著她，兩個孩子嬉戲落水，也不能說是故意……”嚴嬤嬤聽到這，自然是要給添油加醋挑起這火來，她說道，“大小姐，你已經沒事了嗎？二小姐現在可是隻剩下半條命了，渾身滾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以後大小姐玩耍歸玩耍，還是要有些分寸的……”“咦，她死了嗎？”

凌之謠天真一語一出，所有的人都唏噓不已。

蘇如眉氣得臉色突變，聲音微厲，“謠兒你不能這麼隨意詛咒人的，會遭報應的……”“那鎖心是遭報應了嗎？”

凌之謠眨著眼睛，天真純澈，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覺得，這樣的人不可能害人，這事情怎麼看也是有點蹊蹺。

蘇如眉氣得乾脆嚎哭起來，“我的鎖心可憐啊，落進水裡，差點淹死，我這個作孃親的卻什麼也做不了，我有罪啊，還是我替鎖心去死吧！”

凌之謠星眸微冷，心裡冷笑，“死了，到是便宜你了，我要你們母女好好活著，燒鍋烹油，千刀萬剮……”今天畢竟是淩氏一族的大日子，凌中旭不想讓自己家事鬧得太大影響宴席，嘆息一聲後說道，“也罷，蘇如眉以後你留在府中，照顧兩位小姐，切記恪守本分，千萬不能做僭越的事情！”

“多謝老爺垂憐，多謝老爺體恤，我蘇如眉定然會好好教導兩位小姐，絕對不辜負老爺信任……”蘇如眉說著，眼神卻冷冷地剔看著凌之謠，只要她進府了，凌之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凌之謠掐算著，桂嬤嬤也該到了。

她記得清楚，桂嬤嬤是母親乳母，生性爽朗坦蕩，當年本是陪著母親一起嫁進尚書府的，一向護著母親周全，後來因一件瑣事跟爹爹鬧得不痛快，就離開尚書府回家裡養老。

如果她知道蘇如眉這個外室趁著母親不在，要鳩佔鵲巢，肯定拼了命會替母親作主的。

現在凌之謠勢單力薄，只能藉著桂嬤嬤來鬧一鬧了。

“這是欺負我們李家沒人了嗎？”

桂嬤嬤中氣十足，人還未來，聲音先到，所有的人也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