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員外,裡邊請,您要定的二樓雅座,今兒正好空位。
您看,林先生這馬上就要開說了,茶水可都為您備下了。”
興悅樓的小二甩了甩掛在肩膀上的長巾,一臉諂媚地朝著餘鄉紳點頭哈腰。
“哦,平日裡來可都是擠在一樓大廳,怎麼,今天倒是我來早了?”
餘鄉紳說著,便要抬腳往興悅樓裡走,不想,半道卻被一熟悉身影給喊住了。
“餘兄,還聽書吶?!
走走走!
兩大老爺們,拍著驚堂木有啥可聽的。
小弟今兒請你聽新鮮。”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地有名的糧商魏有財。
“哦?!怎麼個新鮮法?說來聽聽。”
“老哥 ,你這訊息不靈通了吧。
據說,望春閣不知道從哪花重金請來一個嬌俏的琵琶彈手,吳儂細語的。”
“還有這事?”
“可不是嘛,聽聞那小娘子今天要彈評的是一樁什麼以庶充嫡,欺婚奪權故事。”
魏有財一邊拉扯著餘鄉紳一邊降低音量,神神秘秘地繼續說道:
“噯,我聽說哈,這故事好像是南充那邊發生的,據說是四十多年……”
餘鄉紳被魏有財的話挑起來興致,便轉了身,兩人你推我讓的朝著對街的望春閣走去。
琵琶婉轉動聽,如歌如夢,令人陶醉,加上輕輕柔柔,低低訴訴的吳儂軟語。
“聽聞,嫡姐要嫁書香門,心中湧起萬般念……”
突然,琵琶乍然一個低音,女子聲情並茂,扣人心絃地將宅門裡陰陰祟祟的事件,淋漓盡致彈唱了出來。
眾人無不為其嫡女悲鳴,又為庶女惡毒感到悲憤。
就在眾人聽得入神時,琵琶音戛然而止,眾人還依舊擦著袖子,抹著淚,未從評彈中清醒過來。
“繼續啊,怎麼不唱了?”
“對啊,後來怎樣?”
“這樣的媳婦娶回家,真真是家門不幸啊!”
“對對對,換作我是那肅公,這樣的欺瞞如何可作罷,定要他們篙家給個說法不可。”
“還要什麼說道,直接退親,娶妻娶賢,這樣無才無德之人如何坐鎮家中。”
……
一時間,眾人還沉浸在剛剛的評彈中,紛紛表示要另加賞銀,以求後續。
可那評彈女先生卻表示,要喝會茶,歇歇嗓子,半時辰後再繼續。
眾人便點了茶,要了點心,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討論。
一時間,好不熱鬧。
話說,有了望春樓這個開端,很快,便有三家,第四家,茶樓,酒舍,客棧也都紛紛效仿起來。
有評書的,有說笑的,有敲大鼓的,唱角的,林林叢叢,千篇一律,說的都是差不多故事。
甚至就連街邊的茶棚,都請來了了皮影,拉扯上幾齣。
連續幾齣戲下來,再遲鈍的人也逐漸品出味道來。
這前後一串連,頓然又讓人聯想到了前不久興悅樓的說書。
兩廂一對比,立見分明。
這官家密辛向來是許多普通百姓好奇又熱門的話題。
不出半月,蘇家老祖宗疑似為管家權陷害孫媳的謠言越演越烈。
臨縣附近的數個縣城,都對此津津樂道不已。
有些人得知情況,不免可憐起了被坑害的沈氏一房。
“沈氏一房還真是慘,我聽聞,那大公子武學天賦極佳,假以時日必然能參軍上陣殺敵!”
“此事我也聽說了,二公子也是個文采斐然的才子啊,年紀輕輕便是解元公了。
真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唉……如今卻被毒成傻子。
真是可惜啊!!!”
“這事是真的,我六姑媽的三女兒的小姑子嫁入京城,那日隨著婆母參加蘇家的宴席。
若非蘇家姑娘拼死相護,沈氏怕是隻能撞柱自證清白了。”
“唉……可憐哪!”
“老話說得好啊!
娶妻娶賢是十分有道理的,瞧瞧,像蘇家那位為了點子管家權害孫子兒媳婦的。
可萬萬不能要啊。”
普通人家娶妻尚且還要再三考量。
無錯書吧然而,到了蘇家太夫人這,就直接安排滅門了!
但凡家裡有兒子的,誰家不聽了之後緊著一層皮啊!
多少未婚的少年兒郎因著這事,被長輩耳提面命,將事情當做反面素材來教導。
一時之間,蘇家的家事傳播之廣,便是連遠在許州的蘇鴻遠都有所耳聞。
話說,蘇鴻遠某日與同僚一同去喝酒,結果在酒樓中聽到自家種的大瓜,臉色瞬間漆黑如炭,整個人氣得昏昏暈暈的,雙手在袖子裡抖個不停。
一同去喝酒的同僚們更是捂著嘴,忍著笑,肩膀硬是給忍得一抽一抽的。
就連眼神無不顯示對他同情和嘲諷。
酒還未喝半盞,蘇鴻遠就藉故告辭了同僚,憤憤回到宅院,一連摔了數個茶杯。
“查!立即派人給我徹查,是誰在背後重傷詆譭我蘇家。”
蘇鴻遠發了一頓脾氣後,終於冷靜下來,吩咐屬下立刻去查探怎麼回事,這種謠言到底從哪裡傳出來的,意欲何為。
不消兩日,派出查探的人回來了,只是神色有些不太好。
“大人……查,查到了”
衙役戰戰兢兢,如臨深淵,一手拽著袖子狂擦額頭冒出的冷汗。
“說,是誰?”
蘇鴻遠抖了抖衣袖,經過兩天的沉澱,已經恢復到原來人淡如菊的狀態。
“是……是……大姑娘”
衙役說完,頭低在袖子裡如同一隻抬不起的鵪鶉。
“你……你說什麼?是錦凝搞出來的?”
“這……這不是胡鬧!”
蘇鴻遠深呼吸好幾口,這才緩過氣了,甩了甩袖子:
“你立即派人去傳話給錦凝,讓她適可而止,安分些。
此事確實是她曾祖母有錯在先,但她終究是蘇家人。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她自幼學的那些,都混忘了嗎?”
蘇鴻遠沒想到自已遠在千里任職,母親在家掌管著中饋,居然還捅了這麼大個簍子。
真的是……
蘇鴻遠頭疼之際,卻又不得不派人前去敲打蘇錦凝。
他這個女兒,比起妻子沈氏要更讓他感到頭疼。
看看她那脾性,一旦嫁了人,怕是要無法無天了。
想到這,蘇鴻遠忽然眼眸一定,錦凝及笄也一年多了,是時候該尋一門親事了。
這女兒的脾氣,高嫁並不能成為他的助力,若是低嫁,嫁給誰會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