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習柏棠怒吼,“你若是今天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你以為我會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嗎?
沈洵之,你給我聽好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任何東西!人各有命,你明白嗎!”
“那我呢!眼睜睜看著你消失,”他抹了一把眼淚,“我們拜過堂扯過證,讓我死也願意啊!”
習柏棠甩開他的手,平靜淡漠,面上毫無起伏,彷彿重新成為當初那個不知情誼的男人,“離婚,你我形同陌路,便沒有資格替我犧牲。”
“先生!”
這兩個字簡直要命,沈洵之清醒崩塌的聲音清楚傳進他的耳朵,斷斷續續的抽泣在偌大的房間顯得分外難過。
他迅速拽住習柏棠的袖子,強忍痛苦,一字一句妥協,“我不動心思,我不動那樣的心思……不離……”
氣氛冷到極點,白展放低腳步摸到門邊,趁兩人不注意扛著拘魂幡跑了,臨走好心地將門合上,“你們繼續。”
習柏棠抬手,手臂逐漸透明,透明後又緩緩凝聚,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淚水滴在身上,燙的他難受。
“若我醒來,看不見你,我怎麼會獨自活著。”
沈洵之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佈滿斑駁的淚水,喉嚨發乾,“抱歉,是我獨斷專行,是我不懂事,您別說那樣的話。”
“我,不該這麼說話,”習柏棠緩緩回神,本就不善思考的神經更加遲鈍,有些笨拙地替他擦去眼淚,“我不想你救我,放棄一切。”
青年微微偏頭,冷白如玉的臉上沾有少許血跡,額前幾縷碎髮垂下,顯得孤寂又脆弱,清雅的五官在此刻盡顯狼狽,低垂著頭,斂下寂沉的瞳孔。
“我不會了,先生。”
“那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去拉習柏棠的小指,習柏棠的目光剛掃過來,他連忙收手,識趣的後退半步。
習柏棠推門出去,徑直坐在沙發上,癱軟的身體瞬間得到支撐。
見沈洵之垂著頭站在一米之外,有些不解,艱難地撐起身體,“過來。”
沈洵之小心地挪動兩步,餘光去瞥他。
“站這麼遠,我會吃了你嗎?”
“沒有。”他又小心地挪了一步。
靠著沙發的習柏棠毛躁起身,在沈洵之驚愕的目光下拽著他甩在沙發上,毫無預兆的就開始解開皮帶上的金屬扣。
“吧嗒”一聲,沈洵之連連後退,被迫仰頭,腰身狠狠弓起,“先生……”
“為什麼站這麼遠?”
沈洵之顫了顫,“怕您生氣。”
“你離我很遠的話,我才會生氣。”
“我……”
他說不出話,手攥緊沙發上的抱枕,因為這幾天一直抱著,上面充斥著習柏棠的味道,令他很安心。
“還好嗎?”
“先生,你先起來,”沈洵之抱緊方枕,緊張地縮了縮,“不用這樣……”
習柏棠有時候固執的讓人束手無策,頭髮微微垂下一側,男人瞥了一眼,將頭髮別在耳後,手若有若無地敲打。
最終閉上眼,聲音沙啞,“還好嗎?”
“先生,”沈洵之攬著他的腰抱起,視覺上有種掌控的錯感,心底滿足,靠在他肩上,“你還好嗎。”
習柏棠點點頭,讓他看自已的手。
透明的手逐漸恢復,紅繩禁錮住手腕,很完美的手。
沈洵之鬆了口氣,笑出來,“我記得你說過想去京都,沒有任何工作,輕輕鬆鬆的去玩一趟。”
“還記得呢。”
“我都記得,”沈洵之道,“我們去那裡度假。”
京都沒有沔城那麼冷,至少在冬天,是個很好的天氣。
很適合他的先生。
那晚,習柏棠靠在陽臺上,端著紅酒,俊美溫雅的輪廓半浸在望著不遠處的星塔,久久出神。
電話那頭傳來白展的聲音,“決定好了?”
“嗯,”習柏棠道,“洵之氣盛,白展,你做什麼局都好,先考慮他。”
“知道,”白展道,“咱倆一塊長大,即使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想辦法找回你的魂魄,只是,小棠,你這樣對愛人來說很殘忍。”
“他先是沈洵之,最後才是我的愛人。”
“行,我保證,白家不會背叛他,更不會謀害他,第一時間保全他,好了吧?”白展罵罵咧咧,“那小子還用我來保,你是不知道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多個保障總是沒錯。”
“好好好,保證把你寶貝保護的嚴嚴實實,完完美美,OK嗎?”
“嗯。”
他掛掉電話,拿起手機出神。
站的久了,肩上突然披上件很厚的外套,習柏棠微微回神,握著肩上的那隻手。
沈洵之以為是冷,實際上是他靈魂正在腐蝕的疼,蓋的再厚也緩解不了。
“處理完了?”
沈洵之從身後攬著他,點點頭,“視訊會議不怎麼慢。”
“好厲害。”
“我一直很厲害,”沈洵之緊貼他的面板,“先生……可以放心。”
我希望你沒有遺憾,又希望遺憾是我本身。
他閉上雙眼。
滾燙的淚水浸透習柏棠單薄的襯衫,脖子一陣暖意。
“進去吧,”習柏棠替他拭去淚水,揚起唇角,“有些冷了。”
“我很燙。”
習柏棠鑽進他的懷裡,“你抱著我。”
深夜,他站在桃樹下,將埋的不深的骨灰盒挖出來清理乾淨,跪在雪地裡認真祈禱,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樹上掛滿了紅色祈願帶,在院子裡搖曳,承載著沈洵之的願望。
或許是聽見他的禱告,窗外的大雪停了,他站在窗前注視著一片雪白,身後行行李已經收拾完畢。
沔城的冬天從未下過這麼大的雪,好在路面還能行走,習柏棠待在血玉里,也不需要帶什麼東西。
他坐在後座,左二哈著冷氣,身上捂的嚴嚴實實,將行李箱搬上後座,回來之後他就去領了罰,之後便不再幹蠢事,跟在沈洵之身後規規矩矩,雖然習柏棠沒說,但他已經儘量挑習柏棠不在的時間出現,一方面是覺得內疚,對不起他,一方面是覺得習柏棠估計也不想再看見他。
今天被叫過來開車,不敢多說一句話。
沈洵之抱著骨灰盒,指尖輕輕撫過上面有些舊的照片,眼前浮現初見時的模樣,習柏棠站在滿是許願帶的樹下,穩穩當當的將他接入懷裡,雙瞳難掩驚愕。
他揚起唇角笑起來,靠在骨灰盒上彷彿習柏棠在身後攬著他的肩膀。
車越行越遠,他們下車後直接上飛機。
為了不被打擾,他包下了一架飛機,習柏棠性子冷,不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所以他們的降落點有些偏遠,剛落下,習柏棠站在他身側緩緩睜開眼,替他拉著行李箱。
京都沒什麼雪,颳著冷風,沒有沔城那麼冷,倆人在風中走著,車停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