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璇在蔣正楠那裡待了一個星期,便回家了。偌大的屋子又剩下了許連臻,平日裡頭冷清慣了也就那樣。可是蔣正璇住過一個星期之後,許連臻就覺得這種冷清有些難耐了。
這天蔣正楠回來極早,見車庫裡頭停了一輛外面的車子,便想到今天有老師來給許連臻補課。當時賀君跟他說她想繼續學業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只是無聊想玩玩而已。可誰曾想,她竟然認真無比,連晚上的時間都用來學習。說一點也不詫異,那也是假的。
知道她在書房上課,便在書房門口待了一會兒後才回房洗了澡。換了一套休閒的衣物才下了樓,果然正好是她下課的時候,只聽見一位男子的聲音:“今天先到這裡。下個星期你可以繼續上課。這次的考試題目我已經佈置下去了。要求每個人畫一幅設計圖,風格不限,理論考試那天一起給我,這個佔考試成績的百分之四十。”
只聽許連臻“嗯”了一聲,道:“萬老師,考試見。”那老師含笑道:“考試見。”說罷又補了一句,“你若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就打我電話。”
許連臻開啟書房門,想送萬老師出門,一抬頭,便看見走廊裡那個高大的身影。
蔣正楠打量了那萬老師幾眼,年紀不大,戴了一副無框眼鏡,斯斯文文的。他含笑著伸出手:“萬老師你好,我是蔣正楠。”
那萬老師萬方圓自然久聞蔣正楠的名字,大約從未想過是這般英俊的一個男子,不禁一愣:“蔣先生,你好。”
蔣正楠一笑:“真是太麻煩你了,大老遠地趕過來給她上課。”就算是微笑著,也是冷冷淡淡,隔著距離的那種矜持客氣。萬方圓忙道:“哪裡,哪裡。是我應該做的。”
也不知怎麼的,萬方圓總覺的眼前的這位蔣先生看他的眼光隱隱有種敵意。他不禁想起學校裡頭幾個同仁之間流傳的話語,他教許連臻很久了,見她清清純純的,對人極有禮貌,顯然是一副家教很好的淑女模樣,一直覺得是同事們會意錯了。
如今見蔣正楠瞧她的眼光,分明是很不一樣的,從自己這裡輕輕掃過,最後灼灼地落在自己身邊的許連臻身上。萬方圓識得眉高眼低,趕忙道:“蔣先生你忙,那我先回去了。”
許連臻看著萬老師離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蔣正楠,轉身回書房整理書本。蔣正楠手閒閒地插在口袋裡,懶懶地問道:“哪天考試?”
許連臻也不明白蔣正楠問她這個做什麼,但還是據實回答道:“還有半個月。接下來都是複習時間。”蔣正楠“哦”了一聲,再無下文。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她有條不紊地整理書桌,半晌才又道:“我們晚上出去吃飯。”
這句話既不是詢問的語氣也不是命令的語氣,很家常的語氣,所以讓人怎麼聽就怎麼怪。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聲音傳入耳中又低又緩,耳朵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輕癢。許連臻的手一頓,才輕輕“嗯”了一聲。
蔣正楠親自開的車,在洛海老城區的某條小路邊停了車。下了車後,又帶她七拐八拐去了一傢俬房菜館。外頭是老舊的八十年代的房子,推門而進的時候,裡頭卻是低調舒適的裝修風格。
坐下後不久,高大帥氣的主廚親自過來招呼他們,熟捻地問蔣正楠道:“你朋友有什麼忌口的嗎?”
蔣正楠將目光落在了許連臻身上,許連臻搖了搖頭。那人打響了手指,說了句:“BINGO。這個美女不錯。我喜歡!”
蔣正楠聞言後蔣視線轉向了許連臻,見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便只笑了笑,開始泡自己手裡的功夫茶。
那人出去後,蔣正楠好像解釋一般地說道:“來這裡不用點菜。上什麼隨老闆高興。但是這裡的菜,每個都好吃地可以讓你將筷子吞下去。”
“這裡的一桌一椅,都是老闆親自去淘回來的。一草一木呢,都是他親自種的。他是個怪人,心情好就免費,若是心情不好,就關門歇業幾個月。”
“那是當然的啊。誰讓我不差錢呢!”帥廚師親自端了菜過來。
“是啊。萬貫家財等著你回去繼承呢。你偏偏窩在這裡做廚師。這些年來,你家老頭子早已經被你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蔣正楠,你真不擔心我在菜裡下毒把你給毒啞了嗎?”
“我不怕你下毒,但怕你在菜裡吐口水。”
帥廚師冷哼了一聲:“怕就好。”
不過片刻,一個一個的菜便熱氣騰騰地上來了。蝦子是最普通的白灼,配了精緻玲瓏幾個小罐子,分別是薑末,醋,醬油等物,無一不是小小巧巧的一份。
蔣正楠取過她的小碟子,親自動手替她加了醋和薑末。蔣正楠夾了幾個給她:“這些個蝦是正宗野生的。外頭很難吃到。”
入口之後,果然是鮮甜有Q勁。許連臻其實是喜歡吃蝦子的,但總是嫌吃蝦子剝殼麻煩。吃了兩個後,便放了筷子。
蔣正楠問道:“怎麼不吃了?”許連臻嘴角一挽:“蝦子是好,可是剝起殼來麻煩。”蔣正楠一聽,有些忍俊不禁,似笑非笑地道:“喜歡吃的東西很少有人嫌麻煩的。也就你不識貨。”
說話間,侍應生又端上來了一道熱氣騰騰的魚,正是連臻一向最喜歡的做法。蔣正楠伸出了筷子,很自然夾了一筷,放到了連臻的碗裡。
竟是一小塊魚臉肉。許連臻愣愣地瞧著那塊小小的魚肉,忽覺裡心臟處彷彿有電流透過,微微顫慄。沒有人知道,他更不會知道,父親從小便是將魚臉肉夾給她吃。
父親許牟坤小的時候曾對她說過:“乖囡囡,魚身上最好的便是魚臉肉。因為你是父親最寶貝的寶貝,所以爸爸把魚臉肉夾給你。”
大約是憶起了父親,許連臻只覺眼眶酸澀。
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會有第二個人將魚臉肉夾給她,而更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蔣正楠。
她緩緩抬眼,蔣正楠正側頭凝望著她,嘴角笑意隱約:“怎麼了,你不喜歡吃魚嗎?整條魚身上也就這個部位的肉是最鮮最嫩的。”
許連臻望著他嘴角的那一抹淺淺笑意,只覺心跳加速,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便低頭將魚揉送進了嘴裡。無比的細嫩鮮甜。
蔣正楠微微一笑,取過了蝦子,一個一個的剝好殼放在白碟上。很快的,他便剝了一大碟子。他用溼巾擦乾淨了手,將碟子推到許連臻面前:“吃吧。”
許連臻呆呆愣愣地瞧著碟子,一時無法反應。
她抬眼,只見蔣正楠望著她,眼底深處俱是一片深深笑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