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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葉英章終究沒有多少耐心,不過隔了數天,又透過蔣正璇的口來邀請他們。而這一次,蔣正楠便不動聲色地答應了下來。

在車子見到許連臻的時候,蔣正楠倒是明顯一愣。與電腦裡看到的休閒居家風不同,她今天穿了件薑黃色的裙子,外套了一件黑色圓領小外套,一雙黑色的長靴子。長過肩膀的頭髮垂順的披散著。臉上的妝淡淡的,只擦了睫毛膏,連最基本的眼線眼影也沒有,乾淨清爽地襯出了唇上的一抹瑩潤亮紅。

可這般簡簡單單,卻好似有股光,總讓人忍不住側目。

她一直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坐的離他很遠,好像就怕會沾惹到他似的。不知道是因為空間小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總覺鼻尖隱隱有種清清地香味縈繞。心裡頭有種難耐感繚繞,就跟喝醉後的那晚一般,似有微弱的火在心底炙烤。似乎每次與她接觸,都有這種火燎的難耐感,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蔣正楠轉過了頭,凝神望著車窗外的景色。好半晌,這種難耐感好像並沒有消失,反而在身體亂竄。

他驟然開口吩咐道:“開點音樂。”不過幾秒,空間裡已經流瀉著輕柔婉轉的音樂之聲。蔣正楠深吸了口氣,凝神細聽。

車子最後在望湖路的一家餐廳停了下來。蔣正楠下車後靜站著,等了片刻,卻見她許依舊保持了下車後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望著街道對面。

此時的街燈已亮,從他的視線望去,分明是一家咖啡館。那幢小洋房建於民國初期,已有百年的歷史了,外頭爬滿了藤蔓。此時因為季節的緣故,外頭的藤蔓濃翠淺綠中還夾了枯黃。咖啡館裡頭的燈光倒是暈黃昏暗,隱約透著朦朧的浪漫氣息。

蔣正楠上前幾步,握住了她的手:“走吧。”他隱隱察覺到她的身子似有輕微一顫,但她這次倒很是溫順,低頭便跟著他的腳步。

葉英章的包廂訂在三樓,整片的落地玻璃,可以望見璀璨流動的熱鬧街景。

兩人推門而進的時候,蔣正璇也正讚歎著對面的咖啡店:“葉大哥,對面的新開的咖啡店好像不錯,要不等下和大哥一起去坐坐?”

葉英章翻看著選單:“好啊。等下問一下蔣大哥的意思吧?”

蔣正楠這時一進來,蔣正璇就拍手而笑:“說曹操曹操就到。大哥,我們正說你呢!”蔣正楠扣著許連臻的手,嘴角輕露笑意:“在說大哥我什麼壞話啊?”

蔣正璇吐了吐舌頭:“借我幾個膽,我也不敢啊。我和葉大哥正在說對面的咖啡館不錯,要不要咱們等下去坐坐?”

蔣正楠把目光移向了許連臻:“怎麼樣?”

許連臻抬眼看他,想知道他的指示是讓她說YES或者NO。但是蔣正楠的眸子黑亮耀眼,裡頭並沒有告訴她答案。她垂下了眼簾,清清一笑:“我都聽你的。”這大概是最保險的回答吧。

蔣正楠輕扯了嘴角,似笑非笑地凝望著她:“那就是答應了。好吧,等下咱們去小坐片刻。”

蔣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撒嬌道:“大哥,我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沒地位了。我要提出抗議!”蔣正楠含笑不語,眼光微掃,便瞧見葉英章臉色無比僵硬的笑容。便又加了一句:“只要你在你葉哥心裡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不就行了。大哥這裡,無所謂的。英章,你說是不是?”

這下倒輪到蔣正璇嬌羞不語了,不依地跺腳道:“哥,你欺負我!”

葉英章無力地勾了勾千斤重的嘴角算是回應。而許連臻從進來到現在,目光都未掃過他所在的位置。

菜一道一道上來,因是老店了,所以口味相當正宗。

五福市最有名的是一道清蒸魚,姜蔥切的細如髮絲,黃綠相間的鋪在魚身上,澆上了滾燙的熱油和特製的鮮美醬油,煞是好看。吃起來,味道自然也是一絕。

許連臻從小就可以就這菜吃滿滿一大碗飯。父親許牟坤平日不會下廚,但每逢她生日,還有過年,都會亮出自己的這道拿手絕活。

每次圍在餐桌邊,父親總是會將第一塊——魚臉肉夾給她。按父親的說法,這是魚身上最好吃的部位。因為是最好,所以要給最寶貝的寶貝吃。

這是她這三年多來第一次看到這道菜。隔了這麼多的日子,她居然已經連想碰的念頭都沒有了。

因為她知道,這輩子大約再沒有一個人,會把魚臉肉夾給她了。

包廂裡的空氣安寧靜謐,只偶爾蔣正璇的清脆聲響傳來,許連臻胸口一直悶的發緊,吃了數口便推說要上洗手間。那包廂裡頭原本也有個附屬的洗手間,但是她還是推門而出,一直到了轉彎處的大洗手間裡頭,方才能喘上一口氣。

她望著鏡子裡頭的自己,木然呆滯的臉似戴了一張面具。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子的日子,生活再無可以令她大悲亦無可以令她大喜。

別人還在大學裡的美好年歲,她卻什麼都經歷過了,甚至連牢裡都進去過了。很多很多年輕人該有的甜美喜悅,光鮮明媚,都已經離她遠去,再不會回來了。

可這一切,是因為誰呢?

許連臻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走廊上的葉英章,明顯有話要說。他的臉上暗幽,望著她,表情嚴肅:“連臻,聽我一句:離開蔣正楠!”

許連臻止了腳步,嗤聲冷笑:“為什麼我要離開他?”如果不是葉英章,她現在會如此嗎?人為刀俎,她為魚肉,任蔣正楠為所欲為。

她的聲音清麗如珠,然每個字都如一顆冰雹,齊齊地朝他砸來:“他對我再不好,也不會送我和我父親去坐牢的,葉英章!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了,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父親許牟坤判得是無期。無期呀!

葉英章怔怔道:“連臻,你恨我,你一直在恨我,對不對?”

許連臻抬頭直視著他,無聲冷笑:“我當然恨你。葉英章,你不會到現在才明白我恨你吧!”她放緩了聲音,深深地望進他眸子裡,一字一字地道,“葉英章,你聽著,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她再沒有看他一眼,徑直離去。她穿了一雙高跟靴子,每走一步,便會有輕微的“嗒”一聲傳來。可葉英章此刻只覺世界靜至寂然,唯有這一聲又一聲的“嗒”“嗒”“嗒”之聲如暮鼓晨鐘般傳入耳中,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她的每一步都像似踩在他內心的最脆弱之處發出來的。

她恨他!一直以來都恨他!一直以來都毫不掩飾的恨他!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將恨意說出了口!

許連臻憑著胸口的那一口氣走出了轉角,在轉過的走廊的那一剎,那口氣吁了出來,便覺身子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似的,雙腿痠軟如泥,幾乎撐不住自己了。

只要想起是他親手將她和父親送入牢中之事,每每都會痛徹心扉。如今這般說出來,當真如剜心一般。當年那個對自己柔情蜜意的人,自己心心念唸的人,一切都不過是演戲!

她唯有扶著牆才不至於使自己軟到在地。

許連臻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異樣,抬頭,只見蔣正楠正站在不遠處,目光鋒銳如刀,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這麼近的距離,很顯然,他聽到了她與葉英章所有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