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到了年節了。蔣正楠從熱鬧的公司年會上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多的緣故,昏沉沉地從宴會里一出來,就想到了她——許連臻。
開啟了電腦裡頭的很多畫面,卻都沒有她。蔣正楠摸了摸暈乎乎的額頭,半晌才想到都已經凌晨了,她肯定睡了。別墅所有的房間裡頭,就她臥室和衛生間裡頭沒有裝監控器。
手指微動,調出了整幢別墅的畫面。顯然她還沒有睡,臥室裡頭燈光還亮著。
賀君見蔣正楠看電腦,便想到一事,沉吟了一下,方開口道:“蔣先生,我前兩天去過海邊別墅。那邊的人說許小姐最近一直待在房間裡……”
蔣正楠聞言抬了頭,卻沒有說話。賀君見狀,斟酌了一下,道:“許小姐前些天曾問過可不可以給她弄條小狗?”
外頭是一瞬即逝的街景,商家為了抓住商機,紛紛打出了各種的大幅廣告,紅紅的橫幅,紅紅的燈籠,一片的歡天喜地,熱熱鬧鬧。好像這個天地間除了過年,已經別無他事了。
好半晌,蔣正楠的話緩緩地在車子裡響起:“你就去給她弄一條吧。”
賀君愣了愣,片刻才應道:“是。”
有那麼一瞬,他還真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蔣正楠有輕微的動物過敏症,他討厭小動物也是出了名的。就算他一直住在自己外頭的別墅,但小姐蔣正璇到現在都還是不敢輕易在蔣家大宅裡頭養寵物。
許連臻在房裡的時候,隱隱聽到了車子駛入的聲音。她心一顫,第一個動作就是跳下沙發去鎖門。
她至今都不敢回想那日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可是就算她不去想,但事後幾天,身體殘留的痠痛感還是不時地提醒她發生過了什麼。
第二日,她還在浴室的大理石臺的明顯位置上看到了一盒藥,上頭大大的幾個字“左炔諾孕酮片”,她一開始還有絲疑惑的想著:這是什麼?但是眸光輕移到下頭,居然是五個略小的字“緊急避孕用”。
那一瞬,所有的血液都往腦中湧去,如果他在面前的話,她當真會衝上去與他拼命!把他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
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只有呆呆地在屋子裡頭待著。要不是最後肚子餓的呱呱呱的叫,她在窗簾背後抱著雙膝幾乎快要成為了石像。
思緒起伏間,只聽車子發動的聲音響了起來,又駛了出去。
許連臻甚是煩亂,不停地按著手裡的這遙控器,可是無論怎麼一圈一圈的換臺,還是沒有一臺電視可以看。
門口傳來“窸窣窸窣”的聲音,好似有東西在撓門。
許連臻驀地回神,發現這聲音她曾經很熟悉。當年的小白,她每次生氣將它關在門外,它就會在門上抓啊撓的,發出如此的聲音。
她倏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果然,是一條小小的貴賓犬,咖啡色的毛髮,一雙可愛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她小心翼翼地彎下了腰,溫熱柔軟的觸感跟記憶裡的一模一樣。她明知道這不是小白,當年的小白現在或許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就算在,也不知道流浪在五福市的哪個角落了。這輩子,她估計是再也見不著它了。
許連臻怔然望了許久,這才緩緩地抱了起來,將它牢牢地抱在懷裡:“小白……”淚就這麼落了下來,一顆一顆,濺在咖啡色的毛髮之上,晶燦的猶如水鑽。
曾經有個人笑著對她說:“明明是咖啡色的,卻給它取這麼二的一個名字。小白,小白……一聽就知道是條狗啊!”
她嬌嘖薄怒道:“二……你才二呢,你們全家都二!小白這名氣多好啊。對不對,小白。我就覺得小白好聽,小白好。”邊說邊給小白撓癢癢,而小白乖巧地“汪汪”幾聲以表示同意。
那人又氣又好笑,做無可奈何狀:“好。你說好就好。”
小白又“汪汪”了兩聲。
他凝望著她,英氣逼人的臉上滿滿地都是笑意。
那天的陽光正好,如箭般在頭頂直直地照射下來,日光瀲灩,將兩人籠罩其中。
她和他亦好!
可誰知道,後來才不過短短數月光景,兩人走上了不歸路。再也回不去了!如今,她卻還因為他,落到了這般境地。
年三十的那天晚上,照顧她的魯嬸要回家與家人團聚。回去前特地精心燒了四菜一煲,說是給她過年。
整幢屋子大約就剩外頭的幾個保鏢吧,只是他們從不進屋與她接觸。空蕩蕩的屋子安靜極了。她抱著小白,呆呆地望著桌上熱氣騰騰的菜,一點一點地涼下去。
往年這個時候,父親總是會圍著圍裙,拿著勺子親自下廚,做滿滿一桌子的菜。個個都是她愛吃的。惠姨呢,在酒櫃前,隔著大廳,遠遠地喊過來:“阿坤,小臻,晚上喝什麼酒?”她抱著小白,蹭在父親身邊,每曰其名:端菜。實際上就是偷吃。
聽到惠姨的問話,她會格格笑著回話:“惠姨,我不喝酒。你陪我爸爸喝個痛快,今天一定要喝茅臺。”父親許牟坤年三十喝茅臺,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了。而父親呢,總會樂呵呵地望著她,趕她出廚房:“去,去,去,一邊去。不要在這裡搗亂。”
她總是死皮賴臉地不肯走:“爸,我在偷師呢。以後等我會了,做給你吃。”
父親有時候就會賞她吃一顆“爆慄”,笑出了聲來:“就你?還是算了吧。我寧願啃白飯。”
她跺著腳步不依:“爸,有你這樣的爸爸嗎?不鼓勵鼓勵就算了,還在一個勁的潑冷水……”
可還沒有說完,自己都抱著小白笑岔了氣……
那樣的光景,此生不可再了。不由地悲從中來。抱著小白,縮在客廳的沙發上。
屋裡裡冷冷清清,悽悽慘慘。
她就這麼怔怔發呆……
不,不能哭。今天是年三十,哭了會不吉利的。
許連臻掐著大腿不讓自己落淚。
可下一瞬,還是感覺眼角有溫熱的東西滑了下來。
一摸,滿手的淚。她終是再也忍不住了,頭抵著小白,嗚嗚嗚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