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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鴿子”

當第一滴雨水如預言所述,在一個甲子後降臨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分維教派”這個誕下了預言的神秘宗教,便正式成為了生活在這片荒蕪土地上芸芸眾生的精神寄託。

即便是那座在災難中給予了人們無數活命物資的“白色蘑菇”,也無法再撼動其地位分毫。就像沒有人知道“分維教派”具體是個信仰什麼的宗教一樣,也沒有人知道那座位於城市廢墟西南角的“白色蘑菇”裡到底在發生著些什麼,但在如今已經不再為溫飽而奔波的人們的心中,“信仰”似乎已經完全壓倒了“物質”。

站在距白色蘑菇最近的大廈頂上放眼眺去,那抹透亮的白色全都淹沒在了橘紅色的山火煙塵之後,就好似眼前蒙了一層厚厚的紗布讓人看不真切。

在一眾發黑頹圮的城市廢墟的映襯下,那“蘑菇”白如泡影一般的身姿就像是被黑子團團困於中央的一枚孤獨的白子,散發著一股孤寂而又磅礴如汪洋的強大生命力。

但趙屋不喜汪洋,也快要忘了蘑菇原本的模樣。

他默默的收回視線,倚著不規則的橫風俯瞰向下方的萬丈深淵,凝視向深陷在深淵裡的城市殘垣。

在他的認知裡,生命的來源應當在那裡,也只應當來自那裡!

假息在雨霧中的城市像是在回應著趙屋的思緒,逐漸奔騰而起。

如同積木似的排排高樓華燈初上,如黑線交織起來的網路正車水馬龍,喧囂的人流來來往往,光怪陸離的色彩們交替倒映在趙屋那渾濁的眼眸當中。

然後一切又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廢墟就還是那片廢墟,黑暗還是那片黑暗,深淵,也依然是那座困了趙屋六十多年的深淵。

“都這種時候了還敢呼喚“信鴿”,你就不怕我帶了一屁股的尾巴?”

趙屋表情冷漠的從天台邊緣收回了發顫的身子,轉頭對著幾步遠那個穿著防水風衣的男人故作鎮靜的說道。

風衣男人沒有回答趙屋的問題,而是用頭點了點遠方的那顆白色“蘑菇”,低聲詢問道。

“從這兒到初蕈城大概有多遠?”

趙屋嘆了口氣將被雨水浸溼的頭髮往後捋了捋,轉頭再次看向那座讓他心生不適的建築,凝眉給出了答案。

“四五公里?”

......

......

兩天前,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給趙屋傳達了一則送貨的口信,當他還想再多問幾句細節和時間以便更方便的找到口信的主人時,那人便像是躲避“瘟神”一樣,在他扭頭的間隙中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作為“信鴿”中一名“鴿子”,通常這種事情都會有專門的中介人負責向他們傳達委託,所以趙屋根本沒有義務理會這種沒由頭的口信,但沒過多久,就在自已的必經之路上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傳信的傢伙。

只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了。

殺死他的兇手並沒有離開此地,而是坐在路旁的一棵樹下,默默注視著每一個途經此地的路人。

若是在曾經的社會里道旁驚現一具屍體,行兇的兇手尚且明目張膽的留在原地,莫說這條路了,怕不是這前前後後附近的幾條街都再難看到半個人影。

但今時不同往日,就在趙屋還在猶疑著要不要換條路走時,已經前前後後有十多個人目不斜視的蹭著那具屍體走了過去,他們甚至連一絲好奇的眼光都吝於分給那樹下一眼,只顧著急匆匆的趕路。

顯然,死人在當下的社會里已經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東西了。

正當趙屋終於做好決定換條路時,一直坐在路旁的兇手卻突然開口對著他喊道。

“路邊站半天的那個人,站住!”那人不客氣的走到趙屋身前,對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信鴿?”

趙屋不想多生事端,只得默默點了點頭。

“我不是劫道的,沒必要換路。”說著,對方伸出胳膊,示意他,但更像是命令他繼續朝前走。

趙屋點了點頭,然後快速轉過身子繼續往回走去。

“站住!”那人橫著眉喊道。

趙屋揹著身子撇過頭,露出一副疑問的表情看向那人。

“還有事兒?”趙屋問道。

那人表情不悅地翻了個白眼,似乎是在為趙屋仍然選擇換道走而生氣,他指著地上的那具屍體問道。

“見過這個人嗎?”

“沒有。”

“這片區域還有其他的鴿子嗎?耳朵張大聽好了,不是信鴿,是像你這樣低賤的鴿子!”

“不知道。”趙屋回答道。

那人聞言面色上一寒,快步便朝趙屋走了過來。

趙屋見對方一臉兇狠似乎準備要對自已動粗,再加上他本就做賊心虛,只得快速思考著自已是要立即跑路,還是好聲和對方服個軟。

正當趙屋盯著對方的體格判斷能否打得贏這個殺人兇手時,對方衣襟上的一抹黑色標記映入了他的眼簾,趙屋見狀趕忙開口說道。

“初蕈城的暗樁什麼時候這麼不專業了?問不到訊息就要直接動粗?別叫暗裝了,叫陽柱得了!”

對方聞言表情驚訝地停下了腳步,他順著趙屋的視線看向了自已繡在衣服內襯上的黑邊蘑菇圖案,這才發現自已竟然穿了城內常用的衣服外出,但能認得這種標誌的人雖然很多,但大多都是城內的自已人,眼前這個明顯是“信鴿”的傢伙是從哪得知的這種資訊?!

“你是?”那人眯著眼小心著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能認出你的身份就足夠了。”趙屋雙手插胸得意的說道。

“你一個鴿籠裡的鴿子,是從哪認識......”話還沒說完,對方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誰了!”

當趙屋看到對方臉上嘲諷似的表情後,便知道他是真的知道自已的身份而不是說謊,一開始得意的模樣也逐漸被無奈所取代。

“你是那個趙屋吧?”

趙屋聞言臉上一窘,急忙扭頭快步往回走去。

但對方似乎沒準備放過他這個枯燥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樂子,在他身後繼續大聲調侃道。

“這麼著急是有貨物要逾期了嗎?初蕈城外圍西南負責人,趙屋,趙老大?”

原本在四周行色匆匆的路人們,在聽到初蕈城二字後,皆是豎起耳朵放慢了腳步,希望能從他們的對話中得到些有用的訊息。

畢竟在資訊掮客那裡有關初蕈城的資訊不論大小,都是最貴的那個分類。

那男人見自已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便不再和趙屋糾纏,立刻轉過頭開始對著駐足在周圍的人大聲喊道。

“我代表初蕈城傳遞一則訊息!”

那人瞪著眼睛環顧一週,見沒有人選擇離開,這才指著地上的屍體繼續說道。

“此人專為初蕈城的敵人傳遞口信,雖然已經死了,可口信似乎卻已經傳了出去,初蕈城希望所有接到口信的人不作響應!三個月後可憑口信內容,到初蕈城外圍市場換一個月的口糧!”

“若是有些人不準備聽從初蕈城的勸告,同樣是三個月以後,就請各位自求多福了!”

男人的話音剛落,駐足的路人們便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無不加快腳步,推搡著自已身前的人快速離開!

像這種大型庇護所專門對外發布的訊息,早一刻賣到資訊掮客那裡,就能早一分拿到第一手訊息的報酬!拖的時間越久,訊息就越不值錢。

趙屋原本已經走出去了很遠,但聽見背後對方那宣告似的言語,也是不由自主的放緩了腳步,想聽聽這人準備說些什麼。

見對方話畢也不磨蹭,收好自已的東西就準備離開,此時趙屋反倒不著急走了,他小跑兩步重新回到那屍體附近,扯著嗓子喊道。

“嘿!那個誰,你就不怕我和這個人接觸過,剛才說沒接觸是騙你的?”

對方不屑地笑了笑,頭也沒回的說道。

“那幫傢伙即便再蠢,也絕不會給你這種人發口信,再者說了,人總不能被同一個人騙兩次吧?那他得是有多賤?”

說完,對方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雨霧當中,空留下趙屋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趙屋在原地呆了良久,反覆思考著那人在走之前的最後一句話。

“人總不能被同一個人騙兩次?人總不能被同一個人騙兩次!人為什麼不能被同一個人騙兩次?!”趙屋驚喜地自言自語道。

但冥冥中,他總感覺得哪裡有那麼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