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安市東郊，出了最邊緣的廠房一帶，就是從丁安市東邊流過去的黑依河。
夏天的黒依河水量很大，但是現在剛開春，上游的積雪還沒融化，黒依河的水流只有淺淺幾個支流，大部分河床都露在外面。
在離著河灘一百來米的地方，有一口枯井。井深不知，看邊緣的石頭，已經有些年歲了，也不知道曾經是什麼人、為了什麼目的，在這打了一口井。
四五輛警車圍在這口枯井旁，此時，枯井上用於遮擋視線的幹樹枝已經被掀開，耿飛、李永、張小軍三人，就站在這井口上，從上往下看。
黑布隆冬。
“就是這？”耿飛扭頭，頂著雨雪眯起眼睛，審視張小軍。
張小軍手上帶著手銬，整個人老實許多：“是這，我把她放下去，然後把繩子拿走，這樣她就上不來了。”
“下面有多深？”
“七八米吧。”
耿飛手指在虛空中點了點張小軍，抿起嘴巴，沒蹦出一個字。
這張小軍真他嗎該死啊，這口井就一米寬，人被扔進去，朝上看，只有個拳頭大小的天空，人不得被逼瘋了。
而且這王八蛋還用幹樹枝蓋住了井口，連天空都看不全。
耿飛現在已經沒有了罵他的心思，他趴在井口，朝下面喊道：“前夢茹？喂？你還好嗎？”
井底寂靜，只有他的聲音迴響上來。
“你把她放下去幾天了？”耿飛抬頭問。
“前天晚上放下去的，我只打算過渡一下，等風頭過去了，再關回庫房裡。”
“你覺得自已還挺仁義是吧。”李永張小軍一眼。
耿飛心中默默計算一番：“師父，井太深了，雖然上面通氣，但下面的氧氣含量可能也不高。我們得馬上下去救人。”
此時消防車和救護車接連駛入河灘，李永招手示意停下，他對耿飛道：“這井太深了，我已經協調了消防官兵和醫院，下這種地方救人，只靠我們是很難的。”
全副武裝的消防戰士出現，簡單瞭解了被困人員情況後，掏出專業繩索，一出溜就下了井。
耿飛在上面著急的看著，消防戰士一到底，他就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人活著沒？”
“還活著。”消防戰士的回答讓眾人一喜，耿飛也鬆了一口氣。
“但是體溫很低，得馬上送醫院。”
耿飛心又是一揪。
“人固定好了，你們往上拉。”
隨著眾人使力，一個人影被拉出井口，耿飛也終於見到了前夢茹第一面。
這個困擾他這麼多天的案子，離奇失蹤的女人，終於被他找到了。
耿飛看去，前夢茹果然跟曾靜長得極為相似，區別只在於，前夢茹看起來比曾靜消瘦許多。
她閉著眼睛，整個人陷入昏迷中，身上已經破的到處漏風的棉襖，根本阻擋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寒氣。
要是他們再晚來一步，過了今晚，前夢茹必死無疑。
“快，上救護車。”耿飛扭頭喊著。
——
前夢茹交給醫院搶救，耿飛開著車，和李永等人，帶著張小軍朝祥和小區開去。他們剛才沿途已經查封了庫房，提取了鐵鏈等關鍵證物，現在要去的是張小軍家裡。
六點多得意洋洋上警車的張小軍，現在已經像霜打的茄子，坐在警車後座，眼神呆滯。
現在是夜裡一點，為了不擾民，耿飛他們關掉了警笛。四五輛警車裡，也只有最前面一輛閃著警燈。
警車無聲駛入祥和小區，停在3棟樓下。進屋後，耿飛押著張小軍走進客廳，張小軍指著不鏽鋼飯盒等東西，一一指認。
李永招呼人把證物都裝起來，該拍照拍照，該取樣取樣，所有的證物都先集中在客廳的地上。耿飛鬆開張小軍，審視那些證物。
今晚來抓張小軍的時候，他在門外，聽到了金屬製品的碰撞聲，聲音厚實有力。當時忙著抓人，他一直沒顧得上注意那是什麼聲音。
這會兒張小軍認罪，看到這些物證，他突然想起有這回事。可他環顧一圈，感覺沒有符合那種聲音的物件。
耿飛取過來不鏽鋼飯盒，輕輕用手敲，是很清脆的迴響，和記憶裡那種鏗鏘完全不同。他又把不鏽鋼飯盒在桌子邊緣磕了一下，也發不出那種聲音。
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晚上我們上門那會，你在幹什麼？”耿飛轉身問張小軍。
按照時間規律來看，那會兒的張小軍，可能正要去前夢茹那，可是鍋裡也沒有米飯，飯盒裡也乾淨的像剛洗過一樣。
他絕對不是去送飯的。
“沒幹什麼，準備做飯。”張小軍看著地板。
“李隊，耿飛，床底下發現一個雙肩包。”臥室裡，忽然有警察出聲。
張小軍的臉色一白，閉上了眼睛。
耿飛和李永朝臥室走去，那雙肩包已經從床底下掏出來了。耿飛上前開啟，裡面塞的是一大捆麻繩，工地手套，毛巾。麻繩估摸著展開能有十米長，剛好可以下枯井。
耿飛摸夾層，發現裡面還有東西，找到側邊的拉鍊。一拉開，一把錘頭和一柄剔骨刀出現在眼前。
他小心翼翼的把這兩樣東西拿出來，用錘頭輕輕敲擊剔骨刀，敲擊處發出了鏗鏘有力的“噹噹”聲。
和他在門外聽到的一樣。
“都是證物。”耿飛下了結論，把物件遞給其他警察封存。然後轉頭對李永道：“我們猜對了，他今晚確實是想去滅口的。”
耿飛都不敢想，如果下午他沒有一股莽勁衝進李永辦公室，如果馮局不給他們信心讓他們放手去幹，如果他們再猶豫下來晚了一步。
張小軍可能就已經出門了，前夢茹今晚不被凍死，也會死在張小軍的利刃之下。
說什麼枯井只是過渡，風頭過了就關回去。
張小軍根本沒想讓前夢茹活。
耿飛帶人提著物證走出臥室，他把麻繩、手套、錘子、剔骨刀等證物在客廳的地面上一字擺開，然後回頭看向張小軍。
這一刻，他不需要說什麼。
張小軍，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