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然剛開啟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被打的側過來,臉立馬也紅腫了起來,額頭的碎髮擋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眼中的陰沉,他抬手摸了摸紅腫的臉頰,抬頭看著站在眼前的人。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局面,他在她的面前永遠都是狼狽不堪的。
“嘉月姐,你來了,你好久沒有來我這裡了......”陶斯然目光呆滯,像個重複的機器人一樣,麻木的詢問著。
徐嘉月並不理會他,推開他進去坐到沙發上,姣好面容閃過瘋癲的神色:“你答應過我什麼啊!現在阿遠為了那個賤女人都要和我解除婚約了啊!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是不是覺得我和阿遠解除婚約了你就可以得到我了啊!”陶斯然旁邊的沙發上沉默著。
察覺他的態度變化,徐嘉月閃過驚慌,她忽然上前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流淚:“斯然,救你幫幫我,我只有你了,你忘記小時候了,我對你多好,現在我真的需要你,你不知道徐清來那個賤人就是為了挑釁我,才接近阿遠的,求求你了斯然。”
“她為什麼挑釁你。”他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有些冷漠望著燈下桌子上發出的光圈,讓人眩暈,就像此時的他一樣,肩膀依靠著是他一直渴望的人,他卻毫無波瀾。
她忽然漲起的氣球一樣站了起來,指責著他:“你在責問我,你以前都不這樣,你為什麼,你是不是和阿遠一樣都要拋棄我。”在他記憶中小時候開心溫柔的臉變得扭曲起來,接著他看到的空間也開始扭曲,他大口喘著氣,控制不住的手抖,眼中佈滿紅血絲,瞳孔開始發散,他覺得自已好冷,冷的不得了,他倒在了地毯上,壓抑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
他不懂自已,更不懂愛,他以為愛一個人就是他和徐嘉月一樣,但是他最近遇見一個人,他開始變得迷茫起來,兩種情感的衝突讓他的情緒更加糟糕,那一耳光不知道是自已的背叛的代價還是她作惡的宣洩。
徐嘉月在他倒地的那一刻慌了神,拿起手機要撥打陶媽媽的話,手指按上的一瞬間,她猶豫放下,居高臨下看著像條狗一樣陷入昏迷的陶斯然,豔麗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微笑,就當是沒有辦成事事情的懲罰吧,這都是他應該得的。
陶斯然覺得自已在抽離這個時空,他漂浮了起來,冷漠看著自已倒在地毯上,冷漠看著徐嘉月離開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已要去哪裡,隨風飄蕩著,在天光大亮的時候,他來到了一座庭院。
院子的牆壁上爬滿了熱烈的薔薇花,他記得在他小的時候他的家也有這樣的花,抓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追趕著蝴蝶來到了花牆前,她驚歎張開了嘴巴,在她的小小世界中,這是難得一見的美麗。
陶斯然饒有興趣的停了下來,蹲在了她的身邊,他猜測著他應該去採摘,美麗應該是佔為已有的。
小女孩跑的臉紅撲撲的,眼睛大大的,藏著無限的喜悅,她扭頭朝著陶斯然的方向喊著:“快來看,快來,囡囡發現好看的花。”他有些吃驚,自已竟然被她看到,他剛想上前,身後的一對夫婦穿過他的身體來到的女孩子的跟前。
他們蹲下身,寵溺看著自已的女兒,擦了擦她額頭的汗水,朝著她點頭:“是呀,多美的花呀,以後囡囡可以經常來看。”
“為什麼呀,囡囡還是想回到自已家裡,家裡有小狗。”小女孩圓圓的臉上滿是糾結。
“我們搬到了這裡,你的小狗也帶過來了。”
“好耶!”小女孩歡呼著,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爸爸回到了隔壁的院子。
陶斯然覺得看這種家庭劇簡直無聊至極,他坐在薔薇花下,閉上眼睛嘗試回到自已的身體。
“哥哥,你不回家嗎?”剛剛的小女孩又回來,手裡還拿著刨冰,歪著頭盯著他。
陶斯然有些吃驚看著她:“你能看見我?”
她將自已的臉貼近陶斯然,使勁眨了眨眼睛:“當然了!囡囡的眼睛可是很亮的!”
陶斯然看她像是夏天融化的冰淇淋,一邊熱的臉蛋紅撲撲,一邊嘟著小嘴巴吃著刨冰,他的頑劣之心再起,逗弄她道:“可是你的爸爸媽媽看不到呀,所以我是鬼......”“鬼”字卡在喉嚨裡還沒有開口,就被旁邊的小女孩搶了先。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是天使!”
“天使?!”陶斯然滿頭黑線,佩服小孩子的天真,說他是人販子也不為過,他忘記了他此時的狀態,抬手想要捏住她的揉揉臉,手指還沒有碰到,就已經穿過她的臉頰。
小女孩一臉認真點了點頭:“對呀,哥哥你長的這麼好看,頭髮還是黃黃的,嗯,就像媽媽給我講的天使一樣。”
“算你有眼光!”
小女孩看他承認,一臉豔羨看著他,手中的刨冰都融化了都不知道:“哥哥,你能給我講講天庭的生活嗎?天庭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冰淇淋。”
“真是笨蛋,我才不是天使。”
“那哥哥是什麼?”小女孩天真望著他。
“我當然是人!!”陶斯然逐漸暴躁起來,他並不知道自已為什麼要在這裡和一個小女孩胡扯。
“可是,可是,只有囡囡能看見你,其他人都看不見啊!”小女孩東張西望,過路的人並沒有發現她身邊蹲著的哥哥呀。
“呵呵,那是因為......”陶斯然覺得自已魔怔了,竟然還要和一個幾歲的小女孩講道理。
“因為我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你長大之後,可是要嫁給我的,開不開心!”他胡亂鬼扯了一個理由,手指在空中撥動小女孩的羊角辮。
小女孩子肉眼可見的快樂了起來,就像不久前看到那滿牆的薔薇花一樣,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她歡呼著:“太好了!耶!”
陶斯然被她逗笑了,忍住笑逗她:“這麼喜歡我呀。”
她將刨冰放到一邊,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哥哥,我們快點拉鉤,不能食言哦,我媽媽說了食言的人都得不到幸福哦。”
陶斯然伸出手指陪著她過家家:“行,那你可不能食言哦。”
“囡囡從來不說謊的。”小女孩皺著眉頭,一臉嚴肅道。
一大一小的手指隔著時空,達成了約定。
“那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怎麼知道我老婆是不是你。”
小女孩認真的點了點頭:“大哥哥,我叫......”
“囡囡,快點回家吃飯了。”她的媽媽站在自已的院子喊了幾聲,模糊了女孩的話語,陶斯然沒有聽清,抬頭想要再問,女孩已經踩著夕陽搖搖晃晃跑回了家。
陶斯然感嘆自已的無聊,自已竟然和一個小女孩聊了這麼久,他從薔薇花下站了起來,朝著四周望去,忽然,時間像是加速一般,朝夕之間都從他的眼前略過,他好像是站在時間的荒蕪中。
他望著和他有過約定的小女孩一天一天的長大,她的隔壁搬來新的人家,她喜歡的薔薇花也被扯掉,她傷心的哭了好久,不過隔壁也搬進來了和她差不多的小男孩。
與她相反,小男孩就像是被扯掉的薔薇花一樣,他的人生充滿了母親的埋怨,父親的毒打。男孩像個受傷的小獸一樣獨自舔傷,她路過男孩子的家,遞給他傷藥,但是男孩的警惕心並不會讓他接受。女孩並沒有說什麼,她常常趴在牆頭給他送吃的,雖然兩個人在學校裡沒有說過一句話,卻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進入了青春期,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圓滾滾的,少女的姿態已經展現出來,她的眉間也增添了一絲憂愁,她的憂愁確實那些惱人的男孩子帶來到,他們將吃的、喝的、情書塞滿了她的書包,她還是喜歡爬梯子趴在牆頭給隔壁的男孩講話,她講她的煩惱,男孩不再像之前那樣一聲不吭,但也只是偶爾回覆她。
從那之後,她的書包再也沒有出現過那些惱人的東西,她又重新變成了快活的小蝴蝶,只有旁觀的陶斯然知道,是隔壁的男孩子幫她攔了下來,不過他覺得就該這樣做,上學的年齡談什麼戀愛。
就這樣他們渡過了高中,兩個人的成績都不錯,他們按照人生的軌跡,他們應該是考上同一所大學,也許他們會戳破彼此的心意順其自然的相戀,但是命運偏偏給他們開了個玩笑。
男生就像他的出現一樣又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裡,就像童年中她喜歡的路過的薔薇花一樣,她哭了很久,她怨恨他拋棄童年的情誼,兩個人因此斷了聯絡。
而陶斯然心裡瞭解這一切,並且冷眼旁觀這一切,因為那個男孩和他長了一樣的臉,他堅信自已是出現了幻覺,即使他理解那個男孩因為家裡破產覺得自已不配站在她的身邊才沒有留下一點音訊才消失的。
和所有的人一樣,女孩上大學、戀愛、分手、畢業、工作......陶斯然想她應該已經忘記了小時候的諾言,畢竟誰會把玩笑話當真。工作之後,兩個人再次相遇,一個是剛畢業的新職工,一個是公司的老闆,她此刻也體會了當時的自卑的心境。
她常常躲避著他,卻不知道,一切都被他看到了眼裡,他沒有刻意的相識,而是緩緩接近她,讓她接受自已,兩個人的年歲漸長了些,比之前都成熟了不了,都理解了年少時的自卑、不甘和遺憾,他們按照原來的劇集,相戀、結婚。
他們又搬回了原來的院子,在這裡有他們許多共同的回憶,他們決定在這裡舉辦婚禮,在婚禮的現場,陶斯然眼神冷漠望著這對幸福的新人,簡直氣的笑出了聲,徐清來竟然和他結婚,不錯,那個當初的小女孩就是徐清來,他心緒複雜,像一團亂麻理不清,他憤恨盯著一臉幸福的徐清來,他怨恨她忘記曾經的諾言,還說什麼食言的人不會幸福,他看她笑的眼睛都眯成縫隙,又嫉妒著另一個自已,什麼都不用做就會有人來愛他。
忽然時間出現縫隙,陶斯然被吸了進去,他再次擁有了身體,他看著依偎在自已身旁的徐清來,他成為了另一個自已,腦海中湧現了許多的過往,這些回憶已經自已都是旁觀者,現在他成為了親歷者,他的心臟不受控制的撲撲亂跳,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將徐清來擁著,兩個人永遠不分開,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婚禮一切都順利的進行著,他臉上的笑容是幸福的印記,兩人執手去敬酒,到了晚上,他已經醉了,雙頰酡紅,像個小孩子一樣嚷嚷著要老婆抱著,公司的員工看見了都忍不住捂嘴偷笑,在公司的冷臉王竟然是個老婆奴。
徐清來無奈,扶著他回房,鬧洞房的人看新郎已經醉了也失去了興趣走了,剛到房間,陶斯然忽然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清明,盯著徐清來嘿嘿一笑,一股傻氣冒了出來。
“你不是醉了嗎?”
“我裝的,嘿嘿,老婆,我厲不厲害,我害怕他們為難你,所以裝醉。”陶斯然不知道自已說話這樣的肉麻。但是他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徐清來忽然坐到了他的旁邊盯著著他,他有些奇怪摸了摸臉頰,不解問:“怎麼了,是不是我發現我更帥了。”
她搖了搖頭,一臉疑惑:“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你當然見過我了,笨蛋。”他寵溺颳了刮她的鼻頭。
“不是的,我是說很久很久之前,你不記得了嗎?就在我小時候。”她認真盯著他。
陶斯然覺得自已心臟忽然停止了一樣,他屏住呼吸,望著她,好像穿過時間的曠野兩個人終於相見。
她小心翼翼試探道:“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家的那個薔薇花嗎?當時有個黃頭髮的人......”他一把將人抱住,埋進她的脖子裡,,失聲痛哭了起來,原來真的有人一直沒有忘記他,原來被人愛著是這樣的感覺。
時空再次跳動了起來,他眼前的時空開始扭曲,骨子的熟悉的疼痛感,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泡沫一樣,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就這樣溫柔看著他,最後消散。
他回到了原來的時空,他來到了徐清來來這裡補課的時候,最後剩下他獨自吃早飯的情景,最後的最後,他仍舊在沙發前的毯子上,迷茫睜開眼,不知身在何處。
幻境再美終是夢,莊生曉夢迷蝴蝶,不知到底是蝴蝶還是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