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問山一到丞相府大門口便看見幾輛馬車停在那邊，都是刻了榮國軍隊標誌的。若不是對妹妹的婚事有心理準備，白問山幾乎要以為自己被抄家準備跑路了。

空曠的院子擺滿了大箱子，還有些放不下，下人來來回回騰地方。

白伊坐在一個箱子上持筆記錄，不時指揮著。

“等等，沒看那兒堵路了麼？放這來。”

少女的氣勢頗有幾分耀武揚威，她身邊有一個婆婆滿臉焦急，不時拍著大腿。

“小姐，你就把筆給我吧！我來記。”

白問山在箱子中穿梭，悄悄溜到白伊身後，背對她用扇子遮住了嘴。

“你一個大家閨秀在這點聘禮成何體統？給我回去！”他盡力將聲音壓小。

“玉石珠寶加兩箱。”白伊邊說邊在小冊子上寫著，“我樂意點，你管我？”

白問山收了扇子就想對著這個腦袋打上去，他最終只是把白伊拖了下來，將冊子毛筆扔給婆婆。

“啊——”白伊無奈，活脫脫一隻被抓住耳朵的兔子無力撲騰腳。

白問山將人拎到花園裡，敲了敲石桌。

“你既要嫁去將軍府，為兄先給你講講朝堂上的局勢，免得你以後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白問山臉色正經。

白伊訝異：“原來你不是不學無術的啊！”

這次白問山沒有手下留情，扇子對著她的腦袋就敲了下去。

“我以後還得給爹收拾爛攤子呢！”風雅男子神情倨傲。

“如此，我把白荷妹妹也叫來一起聽！”

白問山抿著嘴搖頭：你當鄉野村婦嘴碎呢還聚眾？

半刻鐘不到，兩個少女一左一右坐在白問山對面。

白伊往桌上一趴，“開始吧。”

“咳咳。”白問山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如今朝堂上，文以丞相府為首，武以宋將軍府為首。武門趙家男丁興旺，頗有後起之秀的勢頭，獨女送入宮中，封號沁，為貴妃，膝下無子嗣……”

*

身著暗褐色衣裳的男子推開殿門，夕照攀龍柱，明黃璨於陽。

男子頭戴玉冠，珠簾晃動，就著門檻坐了下來。

“您這是作甚啊？要了老奴的命！”手持拂塵的公公伸手要扶，臉色焦急，“陛下快起來吧！地上涼。”

“不涼。”蕭沉軒擺了擺手，“依朕看，太陽照著暖得很，倒是朕的心，拔涼拔涼啊。”

梁公公自蕭沉軒是太子時就常伴左右，自是懂幾分他的心思。

“這怕是朝堂上哪個重臣寒了陛下的心？”他把身子低得不能再低。

“你不必管。”蕭沉軒搖了搖頭，下巴上沒修乾淨的鬍子在夕陽趙耀之下更顯滄桑，“叫御膳房準備晚膳，朕要吃麻辣花生燒雞絲，青椒雕花豆腐魚，點心要金銀花竹節糕……再來點兒什麼你們看著辦。”

“恐怕不宜太重口啊……”梁公公看著不再年輕的皇帝陛下有些猶豫。

“趁朕還沒被氣死多吃點吧。”蕭沉軒認真點點頭，“叫沁貴妃陪朕用晚膳。”

“奴才遵旨。”梁公公嘆了一口氣，躬身退去。

蕭沉軒將丞相府和將軍府的摺子扔到一旁，就著地板躺了下去。

陽光落在他眼裡染成黃金瞳。

“白九霄這個老狐狸成了精也就算了，你宋寒松年紀輕輕怎麼也跟朕來這一手？”蕭沉軒自言自語，“丞相府大女兒要嫁人，將軍府二女兒也要嫁，就踩在選秀名單上來的前幾天定了親，是因朕老了怕女兒獨守空房？”

他默然思量：“朕也不老啊。”

男子坐起身。

這樓閣建於宮闕之南，仰可捉雲，俯可一覽主殿側殿乃至京城一隅。為帝者，自當居高臨下一覽眾生。

只一瞬，蕭沉軒眸中泠泠冷傲，當真是帝王心深似海。

他歇了一陣，往下走去，遇著正想上來尋他的沁貴妃。

沁貴妃趙凝嵐一見著皇上就開始撒嬌，“陛下這樓閣當真是可摘星辰的，臣妾腿都走酸了。”

武將家的女兒哪是這麼嬌弱的，蕭沉軒心裡清楚但也不拆穿。

趙凝嵐生得瘦小，蕭沉軒伸手一撈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女子輕聲驚呼，伸手攬住了皇上的脖子。

“愛妃辛苦。”他邊下臺階邊問道，“愛妃覺得，朕是不是老了？”

沁貴妃泛紅的臉頰不知是羞赧還是胭脂，誘人的唇瓣一撅，“陛下身強力壯的，莫要逗弄臣妾啦。”

蕭沉軒爽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