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過竹林,雪浸溼的葉堆砌在腳邊。厚重。
宋寒松擦了擦額上的汗,十七見縫插針地現身。
“查到了?”宋寒松微微偏頭。
十七半跪在地上,直入主題道,“竹簡上說,夷國居北,天寒地凍,瓜果蔬菜甚稀,知世子異國求生不易,特遣人進貨。中間提到的見聞,比較敏感的包括新式兵器,其餘洋洋灑灑皆是些都城趣事,畫舫樓閣。”
不等宋寒鬆開口,黑衣侍衛又補充道:“信末說是初來乍到,望世子給個地圖。”
宋寒松皺著眉頭,“秦煜如何應的?”
“秦世子立即送了二十車蔬果,說自己在榮國過得甚好,嘮了嘮家常,叫下人去街上隨便買了張地圖,重點詢問他與三公主的婚事家中意向如何。”十七如實盡說。
宋寒松的嘴角勾起,弧度輕微。
真不知這秦煜是真傻還是裝傻。
“夷國缺的可不是那二十車蔬果,而是繁華的榮國地利,要的也不是普通的地圖,而是陸軍、水師佈防圖。”宋寒松搖了搖頭,坐在石凳上,“你且起身。”
十七聞言站起,“那依公子看,我們要不要嚴加看守佈防圖,或是改一改佈防?”
“此事不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夷國若是真有本事拿到,我們也好推測出他們的動向。”宋寒松的指尖敲著石桌,“那蔬果可檢查無誤?”
“查過,確是些新鮮蔬果。”十七回答。
“好……”宋寒松還想說什麼,卻聽到一陣聲響。
不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力道像個女子。
主僕兩人對視一眼,十七立刻消失於墨綠竹林。
宋寒鬆起身,自功法過半部分開始行拳。
白衣少女從竹林盡頭的蜿蜒處現身,許是因為手中提著一個點心盒子,步伐多了幾分沉重。
她踩著初春的寒意和溼重走近她。
點心盒子擱置石桌,白伊坐在一旁,許久沒說話。
直到宋寒松自行停下,“今日不見你看書,這是想學武了?”
白伊招招手,宋寒松很給面子地坐下。
“今日……”白伊掀開點心盒子,“給你送吃的。”
“破費。”宋寒松點點頭,但沒有吃。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白伊連忙取出來往她身前推了推。
“說事。”宋寒松看著她略微躲閃的眸子,有些疑惑。
白伊腦袋裡轉了好幾個彎,“最近父母忙著給我阿兄張羅婚事,宋公子你這個年紀了,是不是也要娶妻啊?”
“你知我身份,純屬耽誤人。”宋寒松搖頭,“我不會娶妻,也不能娶妻。”
白伊有些急。
感覺宋寒松不是能說通的。
她伸手拿了一塊雲片糕,“你吃,吃點心。”
宋寒松終是接了過來。
邊吃邊被白伊盯著,有些沒有食慾。她嚼了許久都沒有下嚥。
那雙馴鹿般的眸子轉了轉,似是打聽道,“你姐姐是不是要進宮去啊?”
宋寒松想起來了。
當日朝堂之上,聖上是對丞相府和將軍府多有敲打,就差明著說“不把女眷送來就殺頭”了。
可母親不願。家中長姐已嫁,母親立刻給二姐宋雲定了親,就當自己的訊息給晚了。
宋寒松揉了揉額角,那白伊大概也是要進宮去吧。
她忽然懂了,立刻放下手中的點心站起身來,對著白伊行了個禮。
“恕臣糊塗,想必白姑娘不日就要入宮,在此先恭賀娘娘,如有需求,臣定當竭力為娘娘分憂。”
好歹也混了幾年,官場上的套話她是知道怎麼說的。只不過,從沒跟人說過罷了,白伊算是例外。
宋寒松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要有什麼表示了。
白伊看著意氣風發的宋將軍對著自己行禮,就像看著雪地裡劃出的那道線,難受的感覺相差無幾。
“宋寒松!”白伊幾乎氣紅了眼。“你把我當什麼人呢?”
少女轉身離去,走得步伐果決。
宋寒松愣在原地,抬頭看見只吃了一口的點心還放在桌上。
她嘆了口氣,心裡有些悶悶的。
還是韶華就要去嫁宮中已過壯年的聖上,也是可惜。
宋寒松不由得想,自己那個年紀在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