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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筆墨寫山河

一艘巨大的畫舫佔了半邊江河,雕花欄杆繫著紅絲綢,畫舫高處,飛簷翹角的四角亭子牽住雲彩。

展眼望去,是一派花團錦簇、奼紫嫣紅的水袖雲鬢。

白伊著一身天青色的素雅長裙佇立於四角亭子,只跟了一個貼身丫鬟。

未免顯得孤高畫質冷不近人情。

船上盡是女眷,敢於更上一層樓又有深厚背景一覽眾山小的人實在不多。

獨白伊倚著欄杆百無聊賴地向下望去。

每月一次的遊船會,美其名曰聯絡各大家族感情,其實就是給她們這些日夜只能望見深深院牆,連人生都一眼窺盡的名門閨秀放放風。

一眾韶華女子,膚白貌美倒也養眼。

眼看著入秋,江面上飄了幾片枯葉,白伊也覺風吹著凍人,便下了四角亭子。

她提著裙襬走去,沒走幾步便聽見人群中間傳出一陣驚呼。

“撲通”的落水聲讓人心悸。

白伊連忙加快了步伐,還未趕到欄杆旁一探究竟,卻又聽見落水聲。

這次無人驚呼,隨之而來的是驚歎聲與讚賞聲。

白伊鬆了一口氣,想必是有人相救。

果真,前邊的女眷已經換上一副看客嬉鬧的表情。

“你可知跳下去那人是誰?”有位姑娘刻意加大了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身邊的女眷揶揄道:“只知道……是個俊俏的公子哥。”

人群一陣鬨笑。

她們難以接觸男子,也只能聚眾時趁著沒有長輩過過嘴癮了。

那女子自顧自說了下去:“何止啊!是將軍府的獨生子,開國大元帥宋徵的親兒子——宋寒松!”

一群人傳來陣陣唏噓,白伊不由得也豎直了耳朵。

國人皆知,宋寒松十七歲上戰場,二十一歲帶兵打仗,年紀輕輕已是朝堂上炙手可熱的人物,素來冠有小宋徵的美稱。

又有人問道:“那宋公子不是在帶兵打仗麼?怎個出現在都城永歡?”

“這就是你不知道了!”有其他人接了話,“宋小將軍戰功赫赫,皇帝陛下特賜回鄉省親。”

“誒呀,也不知被救的是哪個姑娘,有機緣攀上將軍府的高枝呢。”

這話倒顯得酸了,白伊沒再聽下去。

她望向遼闊江面,尋見那兩個人影逐漸往對岸游去。

隱約望去,這宋小將軍看著眼熟,倒像是……前兩日在佛堂遇見的那位。

咦?這宋小將軍莫不是急著救人沒分清方向,隨行的友人和家丁都在另一岸等著他。

只見幾位家丁朝另一位公子作揖,沿著橋到對岸接自家公子去了。

經此一事,畫舫也靠岸停住,恐再嚇著眾位千金之軀的貴人。

白伊望向對岸,卻只見那少年一人身影。

也是稀罕,把所有家丁都打發去送那位女子了,難不成真是有幾分情意在裡邊?

阿蘇跟得緊,白伊走到大街上故作回府,拐角時趁阿蘇不注意上了一輛馬車,也不顧阿蘇小姐長小姐短地喊著,撂下她催著車伕就絕塵而去。

將軍府附近有一片竹林,若不想溼漉漉的狼狽樣子被人瞧見,必定是要走那條小路的。

白伊此去想得倒也清楚,一是為佛堂之事道個謝,二嘛,若能跟將軍府攀上交情,對自家也是百利無一害的。

馬車停在竹林附近,白伊徒步靠近。

算算時間,應當差不多。

天青色與竹林相得益彰,白伊伸手摘了一片葉,放在嘴邊吹曲。

曲調悠揚,千迴百轉。

也只有在人跡罕至之時才能消遣消遣打發時間,尋常大家閨秀哪能會這種不入流的小玩意兒。

可在白伊眼裡,一片竹葉和那琴棋書畫又有什麼分別?

沒了興致,便隨手一丟,循著青石板路繼續走去。

與某位全身溼透的少年郎迎面相見。

衣襟不斷落水,下雨一般,染深了青石。

那少年根本沒看白伊,所以也根本沒發現白伊在看他。

白伊雙膝微曲,施了個萬福,聲音甜甜道:“宋公子好。”

宋寒松這才止步。

他眉間有幾分英氣,許是因久經沙場,眸子掃來時帶著隆冬的肅殺。

白伊緩緩抬頭,露出一張玲瓏精巧的面龐。她自認這份姿色也是能博得不少好感的。

可對方眼裡卻只有漠然和警惕。

白伊不知為何被宋公子的胸部吸引了視線,宋寒松下意識用手臂擋住。

少女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位少年郎。

黑髮被江水打溼了一半,平添幾分柔弱,蒼白的面頰,於一個男子而言過分麗質的五官……

竹林倏忽作響。

“你……是宋寒松?”白伊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那人蹙眉應了“是”。

“你是女子!?”白伊的聲音驟然加大,臉上是掩不住的驚喜之情。

原來如此,這宋公子打發走下人是為隱藏自己的女兒身。

但凡她少一分驚喜,就能發現此時宋寒松的眼眸深沉如無盡長夜,容不下一絲溫情。

猝不及防,白伊抓住了她的手腕,小鹿般純良的眸子裡盛滿萬里星河,“女子既可金戈戎馬,亦可筆墨寫山河!”

那少女如中舉文人一般歡喜帶著癲狂,就差原地叩謝祖宗十八代。

這下,輪到宋寒松愕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