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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唐突

永歡傳聞白世,指不明某某。

言官上奏,卻皆石沉大海。

只有些達官顯貴傳出風聲,明面上議論幾句。

白伊拜訪柳常英,將軍府似乎失了往日威嚴,柳常英也憔悴不少。

流年終是挽不住風華。

屋子有些昏暗,柳常英抬眸都是疲憊的。

“你是想和離吧?”她這樣問。

將軍府已然失勢,人人避之不及。

白伊搖頭,目光深邃,望向柳常英,“我想告訴天下人,宋將軍是女兒身。”

她一定要說,但她怕招災將軍府。

柳常英怔愣片刻卻笑出聲,目光深不可測,“你想說便說吧,天下人,誰會信呢?”

白伊躬身作禮,“謝君姑。”

而後她轉身,忽然側頭問道,“您真的,疼愛宋寒松麼?”

她也並不需要一個答案。

柳常英看著那一襲白衣,背影像某家公子,不似女子。

這一刻她覺得,白伊與宋寒松,是同一靈魂的兩面。

——

來自各地的,尚留在永歡的文人都收到了請帖。

此試狀元的宴請。

此宴,其實沒有請帖,依然可入。

來者有好事者,有觀望者,有求證者,卻沒有一個,是真想結識結識這位女狀元。

角落裡,蕭遠身著便裝佔了位置,宋寒松依然戴著面具,跟隨左右。

蕭遠舉起茶杯抿飲,注視臺上,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宋寒松言說,“看看吧,這一場好戲。”

像是早已知道會發生什麼。

臺上橫置木桌,平鋪白紙,她長髮綰起,一身素白。

臺下看客,晦暗難分。

白伊不去看旁人眼神,自顧自言說,好似唯她一人。

“是不是距離開國已經太久了?我都快忘記宋徵這個名字了。可不然啊,不足百年。”

不顧眾人怔愣,她接著道,“朝負軍功,晚失聖心,墳前荒草,無人垂憐。說來倒是可笑,死法都荒唐。而後,滿門忠烈,稚子何辜?”

她的聲音低了低,似是感慨某人的命運。

“宋寒松親鑑,此為……第一百四十三封家書。”

她抬頭看見滿座看客,眼中卻未容下一人。

自宋寒松死訊,她從未斷過家書,如今,是第一百四十三封,恐怕,也是最後一封。

“金風玉露,我與你初逢,佛堂中一眼萬年,許是前世今生的緣。”

滿座私語,兒女情長怎可於大庭廣眾下坦然,況且,還是由一個女子說出,然而下一刻,窸窸窣窣都被震驚壓得無聲。

白伊聲音清朗,難得多了幾分歡欣,“我知你女兒身,你亦知我志向,柳下讀書,河畔舞劍,心有靈犀的會面。”

她似是笑了,笑著笑著卻落寞,“逼婚是我,動心是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是我,終也沒有得到答案。我一直想問你,是不可能,還是不可以?”

白伊自嘲,“可若重來一次,我不敢再走。”

她已失望太久,她想要的,是宋寒松對白伊這個人好,而不是禮待自已的妻子,她還想要,宋寒松自由。

隔著人群,宋寒松遠遠看向白伊,她制止不了,也無法表明身份,心神不寧,緘默難安。

“我聞你死訊,後知後覺,不敢言說,你的終局是為大榮還是為陰謀,恐怕我沒有能力。”

有人怒言以對甩袖離席,有人面帶打量,亦有人毫不在意全當鬧劇。

霎時,局勢大亂。

她的音色平穩,臺下有護衛攔住激憤的人。

他們指著她叫罵。

“宋寒松帶兵十載,你紅嘴白牙就說他是女子,不是侮辱我大榮將士?”

“戰死沙場有何陰謀?你想陷害誰?誰指使你言說?”

“滾下來!”

……

而白伊坦然。

“眾人批判,筆墨肆意,青史書寫,是罪是功?死生音訊全無,似奉勸我沉默,誰解我?唯你知我。”

白伊就好像沒有聽見旁人的質疑,語氣抑揚頓挫,堅守自已的心。

“我曾想,待你解甲,圖謀半分痴妄,你不知你心,亦不知我知你心。也試探,也揣測,也難平,此世終於背道而馳。”

白伊閉上眼,盡情的聽,那些人的音容迴響,貫徹。

而她睜眼時,卻略開所有聲音,目之所及面目猙獰冷漠,不恕她。

她言及傷悲,語氣有些不穩,“我欲將此府修葺,建為私塾,不論男兒女兒,不論權貴貧困,共飲清風明月,獨闢文人之志,故名為……”

白伊提筆書寫。

“鑑寒松。”

那一刻,她的身影印在了宋寒松心中。壓的人疼痛。

白伊躬身作禮,久久未曾起身。

阿蘇站在角落,心道:自從宋公子死後,小姐這時才算真的又活了片刻。彷彿她的心跟著宋公子一同去了。

角落裡,面具之下,藏著不可見天日的面目,眼神埋著暗沉複雜的情緒,遙相對望,沒有一眼交錯。

宋寒松未曾留意,她身旁的禹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