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睜開眼睛環顧四周,隱約看見炭爐圍滿整個房間,漆黑的夜色外透出一絲惡寒。
丫鬟急忙上前,遞上一杯熱茶,輕聲安慰道:“小姐,您終於醒了。”
目光聚焦,那人的面目逐漸清晰。
白伊揉了揉太陽穴,“阿蘇……”
僅用一刻,她想起最後的記憶,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顯憔悴。
“我……我還是暈過去了麼?”白伊有些手足無措,顧不得虛弱的身子就想站起來。
“小姐,小姐……”阿蘇連忙阻止她,從床頭拿起那捲明黃色的聖旨,“你看這是什麼?”
白伊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般將那捲聖旨握在胸口。
劫後餘生的欣喜。
緊閉的門外,白問山注意到了動靜,他附耳去聽,確知白伊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關卡,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進去,身影淹沒在雪地初陽。
*
自那一日的大雪之後,永歡漸漸沒了雪。
白伊不肯多休息兩日,拿著聖旨就去往天牢。
這聖旨自然不可能是釋放宋寒松,只是“感念宋氏夫妻伉儷情深,特許白氏每日一次為罪臣宋寒松送膳,點心吃食與隨身之物需受嚴查。”
積雪半消,白伊裹著厚實的斗篷,親自提著食盒,阿蘇在身後亦步亦趨。
白伊正要向守衛詢問,卻是紅纓槍一攔,堵住去路。
阿蘇連忙上前一步,護主道,“我們姑娘是拿到聖旨的,攔什麼?”
方臉守衛的神色放緩了些,“還請姑娘將食盒交由我等檢查。”
白伊遞了過去,另一個守衛立刻拿到側方的小屋子去。
接著他又猶豫道:“請姑娘脫下斗篷,以防暗器毒藥混進天牢。”
“什麼意思?”阿蘇怒目而視,“丞相府的小姐你們也敢懷疑?”
守衛沒說話,仍是公事公辦的嚴肅。
白伊輕輕拍了拍阿蘇的肩,對她搖頭,接著解下斗篷。
寒風衝破屏障灌了進來,白伊不由得輕咳兩聲。
阿蘇退步去攙扶她。
守衛皺著眉,指了指她腰上的香囊,白伊心下明瞭,立即解了香囊交給阿蘇。
阿蘇接過香囊有些意外,神色擔憂,“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在外邊等著?”
“因為那紙上只允了我一人進去。”白伊微笑著勸慰阿蘇,然後看向守衛,語氣仍然溫溫柔柔,“是吧,守衛大人。”
守衛極快的點了一下頭。
阿蘇緊緊抿著唇,將斗篷細心整理好,給白伊披上。
恰時,食盒也被端了回來。
那方臉守衛再次開口:“跟我走吧,我帶你過去。”
白伊低頭道:“有勞。”
黑漆漆的通道內,隱約傳來哭嚎和呻吟聲,白伊聽在耳裡,心中卻不動容。
只想著:這是宋寒松走過的路。
天牢陰冷,她披著厚重斗篷卻不住低咳。
有久關的犯人聽出這是女子的聲音,不由得吹起口哨探頭望去。
“這是哪家的金貴小姐啊?來天牢探望你什麼人?”
“可憐可憐我吧,好幾天沒吃上熱飯了……”
……
伴隨著敲擊欄杆與牆壁的聲音,一片躁動。
宋寒松走進這裡受到的又是怎樣的調侃?會不會有她親手關押的罪犯認出她?又是怎樣的屈辱呢?
白伊默默想著,想著那少年策馬輕狂,想著她泥濘滿身。
方臉守衛晃了晃手中的鑰匙串,呵斥道,“明天還想不想吃上飯了?全給我閉嘴!”
吵鬧聲頓時低了不少,只有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仍然逼人。
守衛轉過頭,本想安慰一下那姑娘,天牢裡大多關的都是男人,就是這樣的。
卻不料,透過一束光,看見那蒼白的嘴角噙著一絲笑。
在寒霜鐵獄中透著幾分冷意。
守衛即刻緘默不語。
隔著幾步距離,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牢籠,“就是這裡。”
白伊再次道謝,“有勞您,我已經記住路了。”
守衛點了點頭,往外走去,叮囑道,“一刻鐘。”
白伊腳步輕輕的往前走,目光一點一點放遠,終是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低著頭,貼牆蹲坐,彷彿佈滿青苔的石雕。
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