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鍾罷,各派弟子已盡回到了演武場。二輪再戰,剩下的,都是各派高手,後面的比試,必是場場精彩。即便是自家門派弟子已經出局,各派與會的眾人,也都不捨得離開這裡,要看看當世頂尖少年英俠的風采。
演武臺旁的尊長席上,古劍山掌門譚玄機朗盛道:“諸位武林同道,首輪戰罷,各派弟子各顯神通,大展風采,武林中的後起之秀們可謂勇猛精進,青出於藍,亦使我等老人欣慰。但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接下來,還是要請晉級八強的少年英俠們再接再厲,決出勝負,望大家點到即止,切磋為主,勿傷和氣。此輪比試,晉級前八的人有,齊雲山弟子緣梅姑娘,樊戒之少俠,終南山弟子厲摩少俠,峨眉山弟子柳夢媛姑娘,涪城冉氏少門主冉文傑少俠,丐幫弟子史全義少俠,玉泉山玄妙觀弟子凌陽少俠,以及鄙派弟子寧萌。為了公平起見,諸位少年英俠的對手,將抽籤決定。”
古劍山作為東道主,準備甚是充分,在一個大匣子中,放了寫有序號的紙條,紙條大小厚薄完全一致,以示絕無作弊嫌疑。眾人可自行上前抽取,緣梅性急不耐等,率先上去抽了,拿了七號紙條,眾人輪番上前,凌陽懶懶站在原地,心道先抽後抽,也是一樣,剩下哪個拿哪個就行。
抽籤完畢,凌陽抽了二號籤,按照預設規則,將首場便與一號籤對陣,抽中一號籤的,乃是齊雲山弟子,緣梅的師弟樊戒之。餘下各組對決中,厲摩將對陣冉文傑,寧萌遇到丐幫史全義,緣梅則將與峨眉柳夢媛角逐。
凌陽暗想,先打倒也不錯,爽爽快快,打完收工,便欲上演武臺去,緣梅走到凌陽身邊,輕聲道:“樊戒之虛有其表,不足為慮,記得我給你說過的話呢。”
凌陽燦爛一笑,道:“好呢,你也要記得你說過的,贏了再說的。”
緣梅臉上一紅,嬌笑著退開了。
凌陽滿臉笑意,心情輕鬆,信步踱上演武臺,抬眼一看,師傅長靜笑眯眯盯著他,眼睛半彎著,嘴中似有話說,又開口無聲,更似是揶揄調笑,彷彿在笑弟子風流多情,大戰在即,還只顧著軟玉溫香紅顏美人。凌陽向師傅遠遠一笑,亦張開嘴來,無聲的說道:“跟你學的。”長靜撫著長鬚,哈哈大笑。
凌陽跟師傅對視完,回過頭來,對手樊戒之已立在了臺上,陰沉著臉,死死盯著自已,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凌陽生性隨和,縱使對方有敵意,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他便不會冷眼相對,這時見樊戒之眼中憤恨,也不以為意,保持著笑容,回看了樊戒之一眼,目光雖然柔和溫暖,但凌陽天性中那屢無所畏懼的灑脫豪氣映在眼中,樊戒之受他這麼一看,反倒覺得老大不自在,忍不住冷哼一聲,移開了目光。
凌陽心中一笑,心想果然這樊戒之不難對付,估摸是個志大才疏,外強中乾之輩,真正的勇者,豈會臨戰目光閃躲,那種凌厲的傲氣,在樊戒之身上一點都感覺不到,只這一眼,便覺得此人疏不足懼。
譚玄機在尊長席上,唱喝道:“兩位少俠,便請開始吧!”鑼鼓一響,大戰即至。
凌陽靜靜立在臺上,也不進招,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雙手插在懷中,夾了那把“清風拂柳”。樊戒之見他似乎沒把自已當盤菜,心中有氣,手臂一抖,已將兵刃亮了出來,他使一把一尺餘長的金剛杵,兩端都有楞面利刃,中間一段握在手中,看這兵刃,似乎是貼身短打使用,樊戒之身材偏矮小,使這兵器,倒也合宜。凌陽瞧他兵刃兇險,面相卻是圓潤良善,圓圓臉,圓眼睛,圓鼻子,嘴不太大,也泛著點圓,整個人白白淨淨,看上去如孩童一般,倒似比自已還年輕著兩三歲。方才雖然眼中似有怒火,但是看這樣貌,總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樊戒之咬緊了牙關,眼神忽又變得陰沉起來,瞪著凌陽,一手攥緊了拳頭,一手緊握金剛杵,只握得青筋蹦出,手臂微微顫抖,眼見便要暴起發難,先發制人,凌陽便全神貫注的留心他腳步身法,身體雖未行動,心中的弦繃緊了些。
臺下眾人皆以為大戰將以樊戒之率先攻擊開始,孰料樊戒之看了凌陽半晌,終是沒將這一擊施展出來,握著金剛杵的手漸漸放鬆了下來,臉上露出的猙獰也隨之不見,他嘆了口氣,低聲向凌陽道:“你便是阿緣口中的凌陽麼?”
凌陽道:“如假包換,正是在下,樊兄是小緣的師兄?”
樊戒之搖搖頭,“她是我師姐,她一出世便投在我們齊雲山門下,我們一代弟子,大多都在她之後入門。”樊戒之說起緣梅,臉上忽的泛起一抹溫情,進而紅透了臉頰,他察覺到自已兩頰發燙,已知自已在眾人面前作兒女之態,也太過丟臉。強自調息吐納了三口,恢復了面色,又嘆了一聲氣,幽幽的道:“哎,凌兄弟,你與阿緣只是一面之緣,阿緣心中想你念你,不過只是一場誤會,她生性偏執,覺得什麼東西是真,便認了死理。盼你能高抬貴手,如實相告於她,不然等你見了她真性情以後,躲之不及,傷人傷已。”
凌陽聽他竟在擂臺之上說到這事,察言觀色,明白樊戒之定是對緣梅暗中傾慕,之所以素未謀面便對自已有偌大敵意,皆因是“情敵”之故。但聽樊戒之所言,緣梅偏執死心眼,跟自已所見的溫婉可愛的樣子完全不同。
凌陽略一定神,道:“樊兄,我與小緣並非是一面之緣這麼簡單,至於她是什麼樣子,我也不太在乎,親近喜歡還來不及,躲是更加不可能。”
樊戒之哼了一聲,道:“你不聽我勸,終有一日會後悔。”
凌陽聽他語意越發不善,心中也不悅起來,即便不愛與人動氣,但關懷則亂,說自已的話,倒可以一笑置之,如今與緣梅初嘗相思甜蜜,哪容樊戒之半分詆譭戀人。凌陽眉頭一皺,道:“我平生懶極,後悔這種勞神勞心的事情,更是懶得去做,不曾有過。倒是觀樊兄顏色,既然小緣有這許多不足,你又為何鍾情於她?”
樊戒之見凌陽說破自已心事,臉上一紅,嘆息再三,道:“鍾情於她的,又豈止我一人?師姐雖性子古怪,但她古道熱腸,善良真誠,豪邁果敢,我齊雲山同輩師兄弟中,十之六七,皆傾心於她。哎,也怪我樊某無能,師姐極少與我說話,但她一顰一笑,總在我心中難忘。”
凌陽聽樊戒之將心事娓娓道來,一絲做作之態也無,對緣梅一往情深,情深意切,倒也覺得可憐可敬。雖有情敵之實,也對他相思不果有幾分同情。只得微微笑了笑,道:“樊兄倒是一往情深,男女之事,講究緣分,強求無益,你既鍾情於小緣,也希望她能開心一點對吧,萬事隨緣便好。”
樊戒之咬緊牙關,道:“凌兄果真不肯退讓?你一意孤行,小心與我齊雲山上下為敵。”
“為敵就為敵吧,我這人就是個倔驢,倒也不怕得罪人。”
“你不過瞧著師姐貌美,天下美貌姑娘多的是,你何不另尋一位,吶,古劍山的寧姑娘,美貌便不在師姐之下。”
凌陽聽他越說越不著調,怒極反笑,道:“在你們看來,我是這等膚淺的人麼?也罷,就算我是愛她美貌,也與你們無關,只要她開心,我也開心,旁的人誰也管不了。”
兩人鬥了這半天嘴,只是壓低了音量,臺下觀眾不明就裡,都只看到兩人面對而立,絮絮叨叨的說話,早有人嚷了起來,“倒是打啊,光說不練,算什麼英雄好漢?”
趙大夯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人群中喊著,“凌大鼻子,你倒是快些動手啊,剛才喝了不少酒水,這會兒內急,你倒是趕緊打完,我才好去撒尿。”
凌陽看著臺下鼓譟的眾人,向樊戒之道:“樊兄,多說無益,請賜招吧。”
樊戒之說不通凌陽,心道,只有在緣梅面前打倒了他,讓凌陽在緣梅面前丟人現眼,才能使得師姐明白心中想的那個人,和眼前站的這個人根本就完全不同。心中算定,口中喝道:“凌兄,請了!”
金剛杵在手中一翻,一道白光閃出,樊戒之身影一晃,揉身而上。
凌陽見他說來就來,不敢大意,兩手一展,將長劍抄在手中,劍尖向前一指,劍鞘隨著一股內勁,如箭般激射向樊戒之,樊戒之大喝一聲,躍開兩尺,躲過了凌陽射出的劍鞘,那劍鞘直直飛出去,插在了演武臺的石牆上。
樊戒之避開凌陽一擊,縱身一躍,踏空而上,立身在數丈的高處,將手中金剛杵凌空一頓,向凌陽擊去,一道厲雷半空而至,直劈凌陽頭頂。
凌陽本以為樊戒之目光交接時閃爍懦弱,又囉裡吧嗦,有些沒把對手放在心上,這時見了樊戒之這一閃,一躍,一擊,皆是靈動矯捷,功力深厚,出手老辣,人不可貌相,當真不可小覷了他。凌陽把手中長劍一揚,在頭頂劃了個圈,頭上凝成了似霧氣一般的一圈透明光影,樊戒之雷光擊來,那水盾似受了震盪,像是潮汐巨浪,波濤翻湧,但這些翻湧滾動,都只在那水霧圈內裡,不曾灑落了一滴水出來。凌陽再將長劍向天一指,奔騰的水流化作一道劍影,扶搖直上,樊戒之身在半空,無從閃避,只得將金剛杵向下一擲,與那水劍撞在一起,將水劍擊碎成了萬千水珠,散落四方,再一招手,金剛杵亦飛回手中。身隨杵至,已穩穩落在凌陽身前五尺之處。
兩人各使一招,未分勝敗。臺下見不打則已,一出手,便見到了八強弟子高手風範,一片喝彩之聲不絕。
緣梅在臺下觀戰,她細細看著凌陽表情呼吸,見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雖說這一招未分勝負,但比起樊戒之上躥下跳,凌陽以靜制動,實是瀟灑從容多了,她心中歡喜,大聲喊道:“小陽,加油。”
齊雲山來觀戰的眾弟子,見她竟為同門師弟的對手加油鼓勁,更是又怒又妒,大聲鼓譟呼喝,要樊戒之教訓凌陽。樊戒之也心中憤怒,膽氣更增。
凌陽向臺下的緣梅笑笑,轉頭一看樊戒之慾將自已生吞活剝的臉色,只得無可奈何的苦笑搖頭。
樊戒之盛怒之中,將渾身勁力聚集,身上微微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之聲,藍光紫電,在他身上不時閃動,樊戒之將金剛杵橫在身前,雙手不住轉動,引動內息,將勁力引導杵上。
凌陽見樊戒之聚集真氣,也不施偷襲,有心試試自已到底本領如何,將劍尖斜在身前,守住門戶,繼續以靜制動。
樊戒之蓄力完畢,將金剛杵隔空戳向凌陽頭頂,幾道藍光,伴隨著絲絲縷縷的紫電,升入了凌陽頭頂的半空中,隔空炸出一聲驚雷,一片紫雲,罩住了凌陽頭頂幾丈。樊戒之引動紫雲中的雷電之力,凌陽身外三尺,晴空白雲,頭頂之上,一片陰霾,聲聲欲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