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倒黴在身上,霍深麻木地點頭,隨後猛地一頓。
昨天來提醒自已要鎖門的傢伙,物化班的,男生。
單手撐住門框,霍深垂下腦袋,和座位在門邊的女生說:“把你們班的藺璟川叫出來。”
女生神色一動,看著有點怯生生的。
霍深撐開身子,走去陽臺邊,扶著不鏽鋼把手站著。
藺璟川剛到不久,喘息裡夾雜清晨微涼的煙塵氣,混著新洗過的檸檬草洗衣液的味道。
樓下,值日生拖著大藤條掃把,規律地擺動手臂,地板上印下青灰的絲痕。
風撐起他的象牙白襯衫,波浪起伏。
檸檬草的味道在空氣裡瀰漫,澄明的陽光如水波,黛黑瓦片像裹了一層冰糖。
“老師叫你。”霍深道。
“嗯。”
於是二人就這樣擦肩而過,但總會有一個人停住腳步。
霍深回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檸檬草的味道也散開了。
那傢伙是個行走的巨大香薰嗎?他忍不住想。
風在和他行貼面禮,同樣鑽進他的白襯衫,似乎昨天才洗過。
正巧,他剛好餓了。
我沒有要跟蹤你,藺璟川,我只是順路去買點早飯。
誰說辦公室視窗下不該擺幾個小攤呢?他覺得十分有必要。
現在是早讀時間,路過的每一間教室都哄起朗朗書聲。
霍深動起耳朵,他敏銳地聽見參差不齊的書聲中有人在聊天。
在這樣寧靜的喧鬧裡,他路過了辦公室。
檸檬草清爽的味道巧妙地被揉進空氣裡,進入肺管的感覺很絲滑。
藺璟川出了辦公室,順著辦公室邊上的樓梯抬起腳。
辦公樓二樓同教學樓間有一條走廊,通常沒什麼人經過。
鬼使神差的,霍深跟了上去。
白色瓷磚一塵不染,黑色鐵質欄杆上乾涸著幾道米白的水漬。
兩人的距離不近不遠,霍深沒刻意加速,雙手垂在身側,不疾不徐,就這樣跟著。
他不回頭。
於是他刻意加大了腳步聲。
還是不回頭。
霍深乾脆咳嗽了兩下,他只側著腦袋往樓下瞥了一眼。
不用再另外動作,他知道,側頭那一下的餘光足以看見自已。
前面耳背的傢伙下了樓,霍深突然聞到了檸檬草香。
他低下頭,出了些汗,體溫把香味因子啟用了起來。
突然發覺自已也變成了行走的巨大香薰。
這時候,桃李林裡鳥雀啁啾,羽毛撲稜撲稜,咕咕地掀起一陣聲浪。
夏天了。
張勁希偶爾會在小區樓下等他,更多時候是直接敲門把他拽出去。
莽夫。霍深腹誹,然後毫不猶豫地甩開他。
他相當討厭拉拉扯扯,像被當成一隻娃娃。
算你好運氣了,莽夫,每次我心情都還好。
不然你早就死透了。霍深咬下一口辣條。
連櫻的樂隊最近出了點問題,裡頭的貝斯手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要離開了。
那家小酒館霍深去過,現在正大搞裝修,因為商戰打贏了街對面那家酒館,老闆狠撈了一筆。
當然不是兩個中年絡腮鬍男人打一架贏來的,老高得意洋洋地掀開灰色T恤——他穿了好幾年,從明玉酒館建成伊始。
噢,他主要是為了炫耀那條疤,據說是為了榮耀而戰。
連櫻壓低聲音,在周圍討論聲轟起的時候吐槽:
“闌尾炎手術。”
據老高所說,貝斯手是因為感情問題執意要走的。
連櫻勸他,生活不止有……
“七年。”貝斯手哽咽。
“好吧,一路順風,小貝斯。”
就這樣,一行人送別了失戀少年,小貝斯登上的綠皮火車開動時,霍深冷不丁開口:
“他還會回來。”
連櫻嘆息:“是嗎,希望他能快點走出來吧,畢竟我們磨合了整整三年,你知道嗎,一個團隊最重要的就是默契……”
她的眼睛在下一秒瞪得老大,因為霍深拎起來了一隻包裹。
“小貝斯!你貝斯忘拿了!!!”連櫻大叫。
從車窗裡伸出一隻手,隨性地轉著圈揮了揮。
“看來他不會回來了。”霍深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