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
雨天和魔女依然勸不動。
那少年最終帶著他們的建議。
去了更大的王侯列陣封城去求學了。
魔女微微一笑,搖了搖蠄首,不再理會此事。
唯有雨天,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怔然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傍晚。
天色已暗,街上漸漸沒了人影,這地方人家不多,但燈火依舊零星亮了起來。
雨天和魔女兩人忙活了一天,小酒館剛打烊時,夏幽雨和小雨萱,帶著一群小傢伙回來了。
“老爹!孃親!我們回來了!”
小雨萱已經長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穿著一襲青藍色留仙裙,傾國傾城,不比任何大教神女聖女差,一來就趴在了雨天的背上。
雨天頗為寵溺的笑罵道:
“都42的大姑娘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粘,也不知羞!”
“哼哼!我這是彌補逝去的童年,再說,我本來就是老爹的小孩子,多大也是小孩。”
小雨萱粉鼻一皺,小嘴一嘟,帶著輕靈的腔音微哼。
絲毫不在意雨天說什麼。
見自家大姐一個人霸佔老爹。
其她小棉襖們不樂意了。
“爹爹,餓了,飯飯!”
“…”
小傢伙們圍在雨天身邊嘰嘰喳喳。
小棉襖們牽上了他的手。
有的鑽到了他的懷裡。
動作慢的只能攥著他的衣角。
眨巴眼睛,委屈巴巴…
皮猴子們大大咧咧,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有的四仰八叉、翹著二郎腿一坐,就像一群小土匪。
簡直就是小黃毛、小混混,一些小棉襖們,也有樣學樣。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老登!餓!飯!懂?”
“小二,上酒,上菜!”
“簡直無法無天!”
雨天臉頓時黑成了一片。
立即抄起藤條,打算來一頓藤條炒肉,好招待這些小鬼。
小傢伙們立馬被嚇得亂竄逃命。
還是長成了大姑娘的小雨萱出面幫忙。
這才讓一些漏風小棉襖,破洞皮夾克們免遭鎮壓。
“噗嗤…”
魔女和夏幽雨被逗樂了。
隨後,一家人其樂融融吃起了晚飯,夏幽雨和孩子們都需要修行,因此白天不用呆在小店浪費時間。
冬去春來。
雨天開這間小店已經十個年頭了。
除了那群傭兵隔三岔五光顧,當初那兩個少年倒是不常來。
剛開始雨天還能隔幾個月,或者隔半年能見一次,後來幾乎隔一年,久的時候隔兩三年才偶爾見過。
這一日,清晨。
那傭兵首領進門,只是手下已經沒幾個人了,從多年前就變得風塵僕僕,一臉滄桑。
“小二,上菜!上酒!”
“好嘞!您稍等!”
小二奉上酒水,領命而去。
“弟妹,老弟在麼?叫他出來喝上一杯。”
“諾,他這就來了!”
魔女笑著點了點頭。
合上剛對完的賬本,朝後廚走出的雨天努了努嘴,朝傭兵示意道。
“這麼多年了,您大清早一來就喝酒,這可對身體不是什麼好事哦!”
已經成了甩手掌櫃,一襲青衫文人裝扮的中年雨天,落座後給對方和自己先後倒了一碗酒,笑著調侃道。
傭兵首領一聽立刻反駁。
“嗨,瞎說!你老哥哥我呀,常年在大荒狩獵,身體可好著呢,你嫂子天天紅光滿面,每天夜裡都嗷嗷叫。”
魔女臉紅。
雨天樂了。
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對方。
“呵!您這擱以前都是先上酒,後上菜,若不是點菜順序變了,這話說的我都信了!”
事關男人的尊嚴。
傭兵頭子當即開始嘴硬。
“這不上了歲數嘛,先吃菜暖暖胃,再喝酒也不影響。”
“再說了,就你老哥哥我這體格子,再過十年,也依舊龍精虎猛,絲毫不影響強壯好吧?”
“倒是老弟你,弟妹這麼漂亮,你又細胳膊細腿兒,不像我們這種常年打獵奔波的,要是身體扛不住就跟老哥哥說,我下次給你帶些老山參、老藥酒之類的!”
魔女和店內女傭皆臉紅暗啐。
雨天笑著擺手。
“您也知道上了歲數啊?這山參藥酒大可不必!”
這次,傭兵首領倒是沒有反駁。
他的眼神變得滄桑。
語氣也盡顯疲態。
“是啊,上了歲數,怎會不知…人啊,不服老不行!”
雨天也附應點頭。
隨後道:
“那您就應該戒酒,尤其這大清早,喝酒對身體不好!”
傭兵看向雨天,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戒不掉啊…就好這一口,想起肩上的擔子,想想…縱使大荒再危險,就算哪天葬身兇獸之口,也沒那麼怕了。”
“哎哎…您這說著說著就不受聽了啊,都是討生活的,可不愛聽那種不吉利的話啊。”
雨天笑罵著瞪了他一眼。
傭兵尷尬的笑了起來,虛心認錯,自罰幹了碗中熱酒水。
隨後喃喃自語。
“是啊…都是討生活的!”
神情一陣恍惚過後,他抬頭看著雨天和魔女,又開懷的笑了起來。
“雖說都是討生活的,老弟你和弟妹很幸福啊,開了這家小店不用像老哥哥我一樣亡命奔波,兒女也都進了補天閣成了修行者,往後的日子大有盼頭了。”
“唉…哪裡!往後的日子還長著,誰知道!”
雨天謙虛的擺手否認。
傭兵首領也不再這個話題多說。
轉口道:
“說起來,老弟你幸虧當時聽勸肯招人,不然就你當初的那股犟勁兒,勞累到啥時候是個頭啊?”
“現在這樣就挺好,躺著收錢…”
“也就老弟你好像不愛錢!”
“不然,依老哥哥看,你這些年收成不錯,趁著還有拼勁兒,應該多開幾家連鎖,老了就可以和弟妹享清福嘍!”
雨天苦笑。
連忙否定這種想法。
“哎!老了老了,就現在這樣挺好,多了幹不動嘍,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多了操不起那份心。”
本來按照世人大多數看法。
雨天這等擺爛的性子早該捱罵了。
可傭兵首領卻好似很能理解。
“也是!錢吶!掙夠了就行…”
“正是如此!”
這話雨天很認同。
哪知傭兵卻忽然道:
“話雖如此!可世人不懂!就算懂了也只能裝不懂,這錢啊…掙多少算多?賺多少算夠?勞勞碌碌一生,什麼數字才算目標?”
“老弟你說,人為什麼要這麼拼了命賺錢?為什麼要不顧一切變強?”
傭兵說完猛灌了幾大碗酒。
似乎是在麻痺自己。
或許,他是在問雨天,也是在問世界,更是在問自己。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雨天斟酌了一陣後按照凡人的理解回應道:
“為了生活吧!若有一天,等遇見令人心動的人,不至於說什麼:兩袖清風怎敢誤佳人;等親人生病了,不至於到處低聲下氣的求人借錢,不至於跪在郎中面前抹眼淚,不至於為了三二兩白銀束手無策,讓本該能活下去的人放棄治療,不至於受旁親遠戚的冷嘲熱諷,以及冷眼和嫌棄。”
聽了雨天一席話。
這位半生在大荒出生入死的傭兵哭了。
“生活!生活啊…到底是為了什麼?生下來活下去,可是好難好難!”
“當年我也是個有天賦的,卻苦於在家族中無背景,被髮配到邊疆,本以為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己修煉照樣也能變強崛起。”
“可蹉跎半生,發現沒背景、沒資源,就什麼也不是,身為散修拼命搶機緣,卻被廢了根基,差點丟了性命。”
“到後面,只能放棄那背景高不可攀的摯愛,沒有能力選擇,只好與一個不討厭的人成家立業,現在為了生活與兒女的未來整日刀尖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