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蘭雅景夢她們用過早餐之後,陳可觀便出了門。
他準備去看看周子文的修行情況。
三年前自己出門的時候,周子文已經三品中期,三年時間已過,不知道周子文能不能再給他些驚喜。
當他修為提升之後,陳可觀就再也沒有正常走過路。
所以,今日他準備走慢一點,看看京城繁華。
雖然是一大早,門前街道已經人滿為患。
到處都是小販的吆喝聲,包子餛飩……熱氣騰騰。
可惜陳可觀已經吃過飯,不然說不得要再嚐嚐京城美食。
走在去往周家的路上,陳可觀心情極好。
因為他碰到的每個人幾乎都是忙碌著的,但是他們臉上卻沒有麻木的神情,個個興致高昂。
現在沒有徭役,漢子們一把子力氣也能讓家裡過上小康生活。
女子則在家裡做些零活兒,貼補家用。
是以現在的大乾百姓生活幸福程度極高。
要知道三十年前,還是有很多人餓死的。
只要有一雙手,只要不懶,便餓不死!
不知不覺間,陳可觀走到了一條熟悉的街道。
街角有一家糧店。
糧店老闆是一對夫妻。
陳可觀站在遠處,看著已經褪色的招牌,然後朝門口走去。
坐在櫃檯後面的一箇中年漢子,看到陳可觀進來,漢子爽朗笑道:“客官,要買點什麼?”
“我們這裡米麵糧油,樣樣不缺,價格公道,足斤足兩!”
陳可觀笑了笑,雖然換了老闆,但是味道還是以前的味道。
他看著漢子笑道:“請問一下,之前那位胖老闆現在搬哪裡去啦?”
中年漢子聞言笑道:“您說的是我爹啊。”
“早就走了。”
陳可觀愣了一下:“走了?”
中年漢子笑道:“是啊,前幾年走了。”
“活了七十多歲,沒病沒災的,就前兩年有一天吃過午飯之後便去睡午覺,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
“都說他有福氣,我也是這樣想的。”
“平常人死去多半要受些病痛折磨,我爹還好,算是喜喪。”
陳可觀聞言點了點頭,在這個世道能活七十多歲確實算是喜喪。
況且死前那般平靜,想來跟他多行善事有關。
“那老闆娘呢?”陳可觀繼續問道。
中年漢子這時卻嘆了口氣:“我爹走後,我娘日日哭,夜夜哭,哭瞎了眼睛。”
“現在每天在後院坐著發呆,我娘子看著呢。”
陳可觀聞言心中有些難言的滋味:“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昔日落魄的時候,承蒙他們照顧……”
中年漢子點頭:“好,跟我來。”
二人穿過鋪子裡狹小的道路,走向後院。
剛進後院,陳可觀就看到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坐在門口發呆。
許是聽到了動靜,她茫然地轉頭看向陳可觀他們。
“是華兒嗎?”
中年漢子點頭:“娘,是我。有人來拜訪你們了。”
老婦人點了點頭:“華兒,快去搬凳子,快去。”
中年漢子走進裡屋給陳可觀搬了把凳子,陳可觀抱了抱拳,然後坐在了老婦人對面。
“大娘,我叫陳可觀,之前來您這裡賒過東西。”
老婦人聞言點了點頭:“陳、可、觀。”
“我想想,那是好多年前了吧?”
陳可觀笑了笑:“大娘您記性真好。”
老婦人勉強笑了笑:“都是賒賬的,時間長了,這記性也就慢慢變好了。”
“二斤米,二斤面,對不對?”
陳可觀愣了一下,然後連連點頭:“對對對。”
老婦人擺了擺手:“不用還了,就這點東西,現在誰家吃不起啊,不用給了。”
陳可觀搖了搖頭:“大娘,還是要給的。”
當初,他把銀票給了中年老闆,老闆娘卻是不知道的。
還以為他過了三十年來還東西來了。
這年頭,誰家都不會缺一口吃的。
往日裡尊貴的米麵,現在很多人反而不吃,好多豪門大戶甚至喜歡上粗糧。
老婦人想到這些,都覺得奇怪,世道變了,人也變了。
她伸出手在面前探了探,陳可觀見狀趕忙抓住她的手:“大娘,您小心點。”
老婦人循著陳可觀的胳膊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還記得你那時候過來的時候還年輕,現在也有五十多歲了吧?”
“聲音記不太清了就是。”
中年漢子聞言,表情瞬間變得很精彩,他怎麼都不會想到,陳可觀竟然五十多歲了。
他愣愣的看著陳可觀:“您五十多歲了?比我還大?”
陳可觀笑了笑:“是啊,一轉眼都三十多年了。”
中年漢子此刻已經呆住了,滿眼的不敢相信。
陳可觀握住老婦人的手,輕聲道:“您借給我米麵,這麼多年,總要有利息的。”
“我就還您光明,還您個健康長壽。”
話音剛落,老婦人渾濁的眼睛瞬間變得清明,滿頭白髮以極快速度變黑,臉上的皺紋也在減少。
僅僅片刻,老婦人已然變成了三十年前的模樣。
中年婦女,身形微胖。
她愣愣的看著陳可觀,又看向她的兒子。
中年漢子也是一臉驚愕神情:“娘,您……”
他又看向陳可觀:“您這是……”
陳可觀笑了笑:“放心,不會有大礙的。”
“當年就十分敬佩他們夫婦二人。”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老闆每次都要賒賬給那些窮困的人,老闆娘每次都罵老闆,卻每次都不阻止。”
“這個世界還是好人比較多的!”
“我敬佩你們!”
說完,他的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後,陳可觀到了城隍廟。
人死後是會有陰壽的,他想去看看老闆是不是還活在陰間。
城隍廟看著陳可觀,連忙行禮。
只因為,陳可觀僅僅開口:“城隍現。”
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出現了。
他想起了那傳說中的境界。
一品言出法隨。
於是,態度愈加恭敬。
陳可觀看著他,笑著抱了抱拳:“打擾城隍大人之處,還請見諒。”
城隍老爺趕緊還禮:“駙馬爺說笑了,有什麼需要小老二的地方您開口就是。”
陳可觀笑了笑:“確實是有事情需要您幫助。”
城隍老爺聽到陳可觀將事情一五一十道來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陳可觀有些奇怪的看著他:“城隍大人在笑什麼?”
城隍老爺笑道:“因為您說的那人我認識,而且就在我下面當值。”
“此人在陽間做了那麼多善事,我便想著將其留在身邊,不必再受那輪迴之苦。”
陳可觀臉上露出驚喜:“那就麻煩城隍老爺將其喚來。”
城隍老爺笑道:“範思聞,過來。”
沒多久,一個穿著日遊神衣服的中年胖子飄了過來。
看著陳可觀他有些疑惑,只因為時間過得太久,他不記得了。
陳可觀看著範思聞笑道:“見過範大人。”
範思聞趕忙還禮:“見過先生。”
陳可觀擺了擺手:“不用這般客套。”
“我只問你,既然在城隍廟當差,為什麼不去給你娘子託夢?”
“你可知道她因為思念你,眼睛都苦瞎了。”
範思聞愣了一下,神情變得十分痛苦:“我何嘗不想念她,可是,人鬼殊途,我若是去見她反而害了她。”
“沒想到,她竟然!這個傻瓜!”
陳可觀見狀,笑了笑:“你娘子還有四十多年的陽壽,有時間多去陪陪她。”
“至於你說的陰氣,不用擔心,我會留一道法訣在你們家裡。”
“此法訣可以規避陰氣對她的侵蝕,現在,跟我走吧。”
範思聞剛想點頭,又想到城隍在側,於是望了過去。
城隍笑道:“還不快跟駙馬爺走。”
範思聞愣了一下,他看著陳可觀:“您是大乾駙馬,陳可觀?”
“那個賒欠我二斤米麵卻還了我三百兩銀子的陳可觀?”
陳可觀哈哈笑道:“不錯,正是我啊,範老哥!”
範思聞臉上露出笑容:“真是緣分啊。”
……
沒過多久,陳可觀就帶著範思聞到了范家糧店。
范家母子二人,還在驚愕之中,此刻卻又看到陳可觀回來。
心中頓時有無數話,想問。
卻看到了陳可觀身旁站著的中年男子。
已然變成四十多歲模樣的婦人,登時流下淚來:“是你嗎?老範!”
他們的兒子也愣住了:“爹?”
範思聞頓時流下淚來,然後衝過去抱住了他們。
陳可觀見狀,臉上含笑,身形消散。
他們自然有無數的話要說,陳可觀再在那裡就有些多餘了。
出了糧店,陳可觀向街道另外一邊走去。
那裡是他獲得太乙真言的地方。
望仙派。
門中可窺仙人風采,門外可見錦繡江山。對聯依舊如昨,紅墨卻未消退。
陳可觀笑了笑,然後徑直朝裡面走去。
“這位小哥,你找誰?”
陳可觀笑道:“我找陸一鳴。”
門前守門的兩位年輕人有些疑惑。
“你找我們掌門幹什麼?”
“我們掌門輕易不見客的。”
陳可觀笑道:“勞煩二位通稟一聲,就說故友陳可觀前來拜訪。”
兩名年輕人點了點頭,留下一人看著陳可觀,另外一人迅速跑進去通稟。
過了片刻,就見一個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子飛奔著朝門口而去。
看到陳可觀,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迅速跑了過去,然後給陳可觀一個熊抱。
他拍著陳可觀的背:“這麼多年沒見,你這樣子怎麼還沒變?”
陳可觀同樣拍著他的後背:“說來話長。陸兄風采倒是更勝以往了。”
二人分開。
陸一鳴笑道:“真沒想到,一轉眼都三十多年了。”
“當年你去搶親,我可在下面看著呢。”
陳可觀聞言笑道:“讓陸兄笑話了。”
“成親那日本來是想來望仙派請你去喝喜酒的,可是望仙派卻沒有人!”
“想起來,都覺得遺憾啊。”
陸一鳴也是嘆了口氣:“那些年我跟師傅,一直在外遊歷。”
“修煉,報仇。”
“也就十幾年前,師傅臨終前,讓我放下仇恨回來好好經營門派。”
“這才回來了。”
陳可觀看著陸一鳴四品的武道修為,想來這些年過得也是不易。
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位白髮老者竟然已經逝去。
想起來他那時候的手段,至少也有三品精神力修為,可惜可嘆……
陳可觀拍了拍陸一鳴的肩膀:“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開口。”
陸一鳴搖了搖頭:“幾位師叔伯之仇,我師傅之仇,自然要由我親手來報。”
“如今我已經四品巔峰,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三品,屆時,應該就有報仇的能力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好好經營望仙派,我師傅他們泉下有知,也會瞑目的。”
陳可觀點了點頭:“陸兄辛苦。”
陸一鳴擺了擺手:“說這些作甚,別杵在這裡了,進來喝酒。”
隨後,二人一道走進了望仙派大門。
裡面的佈置跟以往大不相同。
院子裡擺滿了精緻的兵刃,鋒刃凌人,想來都是見過血的。
陳可觀笑了笑,這些年陸一鳴經營的確實不錯。
望仙派以前的弟子只有十幾人,現在足足有三十幾人。
見到他們進來,眾弟子連忙行禮。
陸一鳴跟陳可觀站在他們面前,陸一鳴笑著介紹道:“這位可是傳說中的駙馬爺,你們都聽說過吧?”
眾多弟子聞言頓時議論紛紛。
“啊,陳可觀,駙馬爺,怎麼這麼年輕啊。”
“聽說駙馬搶親的事情都過了三十多年了,不愧是脫胎換骨境的強者。”
“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修煉到這麼高的境界。”
……
陸一鳴看著陳可觀,笑道:“陳兄,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陳可觀笑道:“很不錯,精氣神十足。”
聽到陳可觀的評價,這些弟子們個個臉上浮現笑容。
陸一鳴繼續道:“來都來了,指點一下他們啊。”
陳可觀聞言苦笑:“我哪裡會指點他們,這些年只顧修煉,唯一的徒弟還是自學成才……”
陸一鳴的小心思,他自然不會在意,但是他真的不會指點人家修煉。
陸一鳴聞言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然後繼續道:“無妨無妨,走,咱們去喝酒。”
陳可觀卻站在了原地,他笑著說道:“雖然我不會指點他人,但是卻可以給他們帶來實打實的機緣。”
說完,他隨手一揮,一陣微風拂過。
場間三十多名弟子的修為或多或少有了增長,有些正卡在瓶頸的發現瓶頸已經鬆了,最吃驚的莫過於陸一鳴了。
他竟然發現禁錮他已經的桎梏,竟然鬆動了。
陳可觀簡單的舉動,幾乎讓他們平白可以突破一境,如此手段簡直好像神人一般。
他滿臉不敢相信的看著陳可觀:“陳兄,你做了什麼?”
陳可觀笑了笑:“積善緣結善果,我把果子給你們了。”
“陸兄,愣著作甚?不請我吃酒了?”
“陳兄,請。”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刻閉關修煉,試圖衝破三品關卡。
可是陳可觀在此,總不好將他晾下。
只希望,這酒喝得快些。
陳可觀臉上露出些莫名的意味。
二人的感情本就不是十分深厚,今日更是遠不如往昔,陸一鳴的眼神已經不再純真,陳可觀亦如是。
但是這酒,還是要喝的。
短短兩刻鐘的功法,陳可觀已然吃飽喝足,隨後告辭離去。
往後,還有再見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