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近兩個小時,阿贊Ki忽左忽右,上崗下坡,也不知道他的目標在什麼地方。
方剛累得腰發酸,很想問問阿贊Ki到底有沒有明確目標。
在穿過樹藤的時候,方剛還得用柴刀開道,昨天是四人同行,兩人一組用柴刀砍樹藤,可以輪換,而現在只有他自已做,就更加累。
方剛邊砍著這些無窮無盡的樹藤,忽然發現這個阿贊Ki好像確實不招蚊蟲。
很多地方走過去的時候就會驚飛大窩蚊子,方剛事先讓馬科斯噴過驅蚊劑,但還是嚇得直躲。
可阿贊Ki完全不躲,而那些蚊蟲好像還在躲他,都是繞著飛,這讓方剛非常驚訝。
阿贊Ki手腳並用,爬過面前的一座小山包,方剛也學動物的姿勢爬過去,下坡時腿發軟摔了一跤,幾乎是滾下山包的。
他很生氣,順勢坐在地上,看著回頭的阿贊Ki心想,我不走了,要麼你自已走,要麼讓我休息十分鐘。
阿贊Ki並沒說什麼,而是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彷彿在尋找什麼東西。
不是還在找日本鬼吧?”方剛說。他知道阿贊Ki不懂中文,但這樣說了心裡就能舒服些。
阿贊Ki斜向右方走出幾步,蹲下來用手輕輕撫摸地面,方剛看到那裡除了泥土就是草和苔蘇,之外什麼也沒有。
但阿贊Ki摸得很仔細,好像知道這裡有東西。方剛正要問,
卻聽到阿贊Ki盤腿坐在地上,從脖子上摘下一串紅黃色的珠串,開始低聲唸誦經咒。
方剛心想,看來這些阿贊Ki都能感應到鬼,不然他怎麼知道這裡有呢。
別說感應,就算我自已親手埋個東西在這裡,下午再讓我找,打死也不行。
正想到這裡,忽然,耳邊有個男人的聲音:
\"不行不行......帶走要帶走......”
“誰在說話?”方剛立刻站起來,警覺地緊握柴刀左右張望,這附近全是茂密的樹木和藤蔓,根本看不到人影。
阿贊Ki唸了約五六分鐘,方剛耳邊的男人也說了五六分鐘,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多,似乎有三四個人同時在講話。
方剛很不喜歡這種現象,好像有幾個透明的敵人正在耍弄自已。
阿贊Ki終於不再念誦,而那些奇怪的聲音瞬間消失,阿贊Ki回頭指了指方剛,再指指他放在旁邊的那柄鐵鍬,
做了個挖地的手勢。方剛吐了口氣,將柴刀扔下,撿起鐵鍬走過去開始挖土。
挖出半米來深,方剛問道:還要挖嗎?什麼也沒有啊!”
阿贊Ki點點頭,用手示意他繼續挖。方剛只好擦擦汗再挖,又挖了半米,
長度跟一口棺材差不多。阿贊Ki面帶疑惑,左右看了看,指著右側讓方剛再挖。
他哭笑不得:\"到底是這邊還是那邊?”阿贊Ki不再說話。
方剛無計可施,打不得,罵人家也聽不懂,只好調整呼吸,休息兩三分鐘後再挖。邊挖邊嘴裡嘟噥:
“真他奶奶的倒黴,沒事跑到這麼個深山老林裡,居然是來挖死人骨頭的!”
只挖下不到半米左右,方剛覺得鐵鍬頭似乎觸到一塊堅硬的石頭。
這片範圍的地面都是很鬆軟的腐土,剛才挖那麼大個坑也沒遇到石塊,但方剛並沒在意,
手上用勁將\"石塊”往外挑,沒想到並沒多沉,而且也不是什麼石塊,
卻是半根骨頭,一頭大一頭小,呈灰黑色。
人骨?”方剛立刻不再挖了。阿贊Ki走過去彎腰撿起,看了看兩端,讓方剛繼續挖。
雖然方剛已經很累,但畢竟有收穫,所以也來了動力,往手心吐了口唾沫,賣力地在這周圍撅土。
陸續又有更多骨頭出土,有半根也有整根,有頭骨也有肋骨。不只骨頭,方剛還挖出一柄鏽跡斑斑的匕首,帶有刀鞘,長度不到一尺。
鞘似乎是牛皮的,已經爛得差不多。隨後又挖出一個軍用水壺,
沉甸甸的,方剛忍不住拿起來輕輕晃晃,居然發出水聲,裡面還有水。
方剛很驚訝:\"這壺裡還有半壺水!”之前馬科斯講過這碧瑤大山裡的屍骨都是當年日本侵華時計程車兵和當地百姓,
方剛知道那最晚也是一九四幾年的事,距離現在半個世紀了。
他很想擰開壺蓋,聞聞五十年前的水是什麼味道,但想想還是算了,萬一那氣味有毒呢。
挖到最後再也沒收穫,方剛也累得雙臂發酸完全抬不起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贊Ki沒再催他,將這些屍骨在地面仔細擺放,
方剛從褲兜拿出香菸抽了兩根出來,遞給阿贊Ki一根,他抬頭看了
看,揺搖頭,繼續擺骨頭。方剛自已抽著,心想這些修法的阿贊圖什麼呢,住破地方、睡破屋、吃的沒比豬食強多少,
穿破衣、不抽菸不喝酒,一天到晚就是找死人骨頭然後唸經咒,真是無法理解。
近半小時過去,阿贊Ki終於將屍骨擺好,方剛好奇心湧上來,就站起身走到屍骨的腳頭那邊遠遠地看。
見這副屍骨還真挺完整,至少八成以上的部位都在,
頭骨也是全的。顏色黑中發灰,也不知道在這裡埋了多少年。
怎麼辦?”方剛問道。
阿贊Ki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指了指屍骨的側面,走過去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持那串紅黃色珠串,
又開始唸誦經咒。方剛很無奈,心想這種日子給我座金山也過不了,太沒勁。
雖然對這方面不太內行,但早在一年前,就接觸過阿贊加持佛牌和施法驅邪,
也知道阿贊Ki現在是在,超度面前這具屍骨,至於超度之後會怎樣,他不知道。
看了看錶,下午三點,方剛實在太累,就靠坐在一棵樹下,閉上眼睛悠閒地抽菸。
此時他希望阿贊Ki的經咒越長越好,最好能念上半小時。
不知不覺,方剛又開始打盹,還沒睡著,就發現周圍環境越來越暗,迷迷糊糊中他很奇怪,現在才下午三點出頭,天怎麼會黑得這樣快,
正想著,忽然看到自已身上的衣服變了,不是之前的黃色休閒褲、運動鞋和長袖黑襯衫,
而是土黃色制服,類似軍裝,腳上是黃色的翻毛大頭皮鞋,腰間還繫著很寬的黑色皮帶。
“誰給我穿上的?什麼鬼衣服?\"方剛自言自語,但卻沒聽見自已說出來的話。
忽然,他又看到左前方有個很大的坑,周圍不少人來回走動,這些人都是男性,穿著跟自已身上同樣的軍服,
還戴著有長長防塵布的布軍帽。這些人有的手裡握著長長步槍,
有的拿著鐵鍬,地上還躺著不少也穿軍服的男子。
沒等方剛明白過來,看到一個躺著的軍裝男人慢慢爬起來,走
到自已面前,彎下腰,臉湊近看他的臉。方剛並不認識這張面孔,見這也是個亞洲男人
,跟中國人長得差不多,或者就是中國人。臉比較瘦,單眼皮,嘴唇很乾,還在掉皮,臉色慘白帶青,目光呆滯。
方剛不知道這傢伙在看什麼,只覺得渾身彆扭,而且在這人湊過來的時候,
感到很冷,好像這人是冰鎮過的。
這人看了一會兒,就伸手抓住方剛的胳膊,用力把他往那個大坑的方向拖去。方剛自然不幹,大叫:\"幹什麼?快把我放下!”
他很奇怪,自已這是睡了多久,什麼時候來那麼多軍人都不知道,又是從哪裡來的?
菲律賓軍隊?
可阿贊Ki在哪裡?
他大腦在想,嘴上沒停,一直在罵那名拖動自已的軍人,
但這人就像已經變聾,完全不理會,慢慢拖著方剛來到坑邊。
\"他媽的快放開我.....”方剛大罵道,無濟於事,這軍人放下方剛的左腿,雙手改共同拖他的右腿,將腿扔進坑內,
再彎腰去拉他的右臂,把方剛的身體拉到坑邊,最後雙手用力推他身體。
方剛滾進坑中,看到坑裡還躺著很多軍人,橫七豎八地捲成小山,而且全都不動,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迷。
“讓我出去!”方剛繼續叫著,\"阿贊Ki師父,救救我啊......”剛說到這裡,
就看到有一名軍人站在坑邊,手拿鐵鍬揚了很多泥土進坑,
正好落在他臉上。方剛下意識想閉目轉頭,
根本不能動,但也沒有迷眼睛,因為他連眼睛也閉不成。
就這樣,方剛眼睜睜地看著幾名軍人共同揮鍬掄鎬,
你一下我一下地往坑中填土,這些土有的揚在身邊,有的揚在臉上,讓他恐懼之極。
也不知道填了多久,方剛身上臉上的塵土越來越多,漸漸不能視物,
方剛始終在扯著脖子呼救,直到視線全部被蓋住,一片漆黑。
方剛害怕極了,覺得身上越來越沉,明顯是土層加厚,
他開始胸悶氣喘,起初耳朵還能聽到隱約的說話聲,後來也沒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和黑暗,口鼻也處於窒息狀態,再也吸不進半口空氣。
方剛很想哭,他已經沒時間考慮為什麼,自已會忽然穿上軍服,那些軍人又是從哪來的,
只有一個念頭:不希望就這麼被活埋而死,這種死法太恐怖。
\"啊--啊--啊!”方剛終於能大聲叫出來,吸進肺中的是新鮮空氣,他貪婪地大口呼吸,睜開眼睛,
看到的是一棵棵參天大樹,和飛過的小鳥,再動動腦袋,發現自已仍然躺在地上,旁邊是那具屍骨,
而阿贊Ki則盤腿坐在他和屍骨之間,正靜靜地注視著方剛的臉。
方剛渾身都在抖,阿贊Ki見他醒過來了,就站起身,指了指屍骨,再指著放在旁邊的那個帆布揹包。
這時方剛才明白,剛才那些場景全都是幻覺,或者說是在做夢,可他又不相信,哪有這麼真實的夢境?
那些觸覺、聽覺和視覺都如此真實,而且被土埋的時候還會窒息和胸悶。
阿贊Ki似乎並沒考慮過方剛才從這種恐怖的夢魘中解脫出來,也沒給他緩解的時間,就站在地上看著他,好像在等他起來幹活。
\"我、我這是怎麼了?”方剛問。阿贊Ki面無表情,讓方剛懷疑他是不是面部神經麻痺,
只好勉強翻過身,支撐著跪坐起,大腦中就像有幾百只蜜蜂在同時振翅,還疼得厲害。只好用手指去按壓太陽穴。
幾分鐘後,他慢慢扶著大樹站直身體,感覺好多了,就過去撿那些屍骨。
一一裝進帆布包,拉好拉鍊背在身後,起來的時候方剛眼前發黑,身體有些打晃。阿贊Ki已經走開了,
方剛很想再歇會兒,但怕被阿贊Ki落下再迷了路,只好撿起柴刀和鐵鍬,打起精神跟著。
這段路大概三個小時左右,方剛經過夢魘之後,身體比之前更易累,走著走著這兩條腿已經不是自已的,
好不容易回到木屋,遠遠看到泰國仔居然在與,莊老闆和馬科斯手拿玉米棒,假裝K歌,把他氣得半死,用盡吃奶的力氣喊:\"快來!”
看到方剛回來,泰國仔似乎沒唱夠,意猶未盡地走過去,幫方剛拿東西。
方剛哼了聲:\"你們倒是很瀟灑啊,在深山老林裡也能K歌?”
不是無聊嘛!”泰國仔嘿嘿笑。
回到屋裡,方剛終於能躺在阿贊Ki那張床,聽到阿贊Ki跟馬科斯說了一會兒,馬科斯再用中國話,翻譯給泰國仔和莊老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