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衍一刀劈開圍困她的人,面色冷凝,“撐住,一會兒就來了。”
蘇梨選擇相信他,又撐了一會兒。
結果人還沒來,她撐不住了,提著長刀在李承衍旁邊氣喘吁吁,“我真的打不動啦……”
“別怕,有我在。”李承衍一把將蘇梨提起,用力甩在不遠處樹上,而他自已,終於放開手腳戰鬥。
這是蘇梨第一次見識到李承衍的強大。
幾十個人被他劈柴砍瓜一樣殺掉了,眼睛沒眨一下,就像真在劈柴砍瓜。
蘇梨張大嘴,眼睛瞪得圓圓,眼裡滿是崇拜,“也太好看了吧。”
而岑深在一旁十分無奈,一個跳躍砍掉兩人,來李承衍身邊與他背對背抵禦敵人,“殿下,要不咱們撤退?這樣打下去除了耗費力氣沒結果。”
“再等等。”李承衍話音一落開始砍人。
岑深見他姿勢大開大合,凌厲漂亮,轉頭看了一眼樹上滿眼星星的太子妃殿下。
一時間,悟了。
如果不是太多敵人圍著,非常危險,他幾乎想手扶額頭無奈嘆口氣。
殿下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咱就不要孔雀開屏了行嗎?
可他不敢說,只能努力把手中的刀砍捲刃。
就這麼殺了一會兒,見一時殺不死他們,林謙亦心頭有點慌,看向身旁長史,“讓弓箭手來,一定要把這假冒太子殿下的賊人留在這裡!”
“是,大人。”長史朝後一揮手,一個士兵上來,長史在他耳邊耳語幾句,士兵立刻下去,不到半刻鐘回來,身後跟著幾個眼神銳利弓箭手。
“看準了,給我把那假冒太子殿下的賊人殺了!”林謙亦抽出長刀,直指太陽,“殺!”
“殺殺殺……”
邊防軍瞬間士氣大振,無數士兵圍上來,試圖取下李承衍的頭顱。
岑深逐漸感到壓力,再忍不住了,“殿下,我們必須馬上撤退。”
“好。”李承衍一刀劈向幾人擊退他們,朝樹上看了一眼,“梨梨,撤退!”
蘇梨握緊長刀,立刻從樹上飛身而下,李承衍將刀橫在肩上,蘇梨穩穩停在他刀上,一個翻身落在地上,兩人手牽手立刻朝後山撤退。
這一幕快得不過一瞬間,眼神差的還看不到。
見這兩活爹終於撤退,岑深鬆了一口氣,帶起士兵跟著撤退,“撤退!走!”
一群士兵連連向山上撤退,林謙亦率領大批邊防軍窮追不捨,包圍整個娘子山。
回到娘子山,李承衍與岑深帶禁衛軍與邊防軍周旋,蘇梨趁機吃了點東西,再加入他們。
一直從下午周旋到晚上,誰也拿不下誰。
但邊防軍人數太多,拿下他們,不過時間問題。
這一點,大家心裡都清楚。
也因此,林謙亦表現得非常急切,“黃將軍,天亮之前拿下他們,生死不論!”
“是,大人。”黃將軍立刻帶著兵馬大舉圍攻娘子山。
蘇梨撿起地上弓箭飛身上樹,用弓箭射殺這群邊防軍,保護李承衍與岑深,一殺一個準。
眼見一時殺不了這群人,林謙亦愈發急躁,看向身邊長史,“加派人手,務必給我拿下他們。”
顧明晚與蘇飛情帶人趕到時,天際泛起了魚肚白。
蘇梨李承衍岑深已經力竭了,沒有力氣再與之戰鬥,全靠近衛軍在抵擋。
而林謙亦,心頭希望愈發濃郁,“殺了他們的人,一人一千兩銀子。”
“殺殺殺……”
浩大磅礴廝殺聲,響徹在娘子山所有人耳朵裡。
又在山間,又有回聲,整個娘子山的人心頭充滿了害怕與恐懼。
如果不是宋敘白與黎縣令組織能力太過強大,只怕這群人要被嚇傻了。
即便如此,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裡,他們離崩潰不遠了。
直到一陣破空聲傳來,然後雨滴一樣鋒利的箭矢,朝林謙亦統領的邊防軍激射而來。
人員太密集,又是在後方,箭矢一紮一個準。
頃刻間,林謙亦的邊防軍便已損失十分之一人手。
林謙亦終於慌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在這群人面前表現出來,他得穩住軍心。
直到一支鋒利箭矢,將他的官帽一穿而過掉在地上,砸出啪的一聲。
“林謙亦,拿命來!”一道女子暴喝聲出現在大後方,旋即更多箭矢朝他射過來。
李承衍與岑深蘇梨意識到情況發生了變化,心頭一陣歡喜,帶領疲倦的禁衛軍繼續抵禦。
顧明晚是何人?
戰場上也是一把好手,明德帝最信任的夥伴,怎麼可能弱?
不過兩個時辰,林謙亦包圍娘子山的邊防軍,已被她帶來的邊防軍團團圍住,掙扎不得。
再加上顧明晚又讓人喊出一句:
“吾乃當今皇后顧明晚,林謙亦勾結寧王意圖謀反,你們現在圍困的人是當朝太子殿下李承衍與太子妃蘇梨,這是誅九族的大禍,你們不要被他矇蔽了。”
“本宮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停止攻擊娘子山,拿下林謙亦,本宮既往不咎,大家怎麼來的怎麼回去,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
此言一出,所有邊防軍開始遲疑,畢竟誰也不想死。
林謙亦見軍心依然動搖,還想垂死掙扎,大聲吼著。
“別聽她的,她不是皇后,是假冒的。”
顧明晚又說了一句:
“林謙亦你個反賊,你勾結寧王逆謀就罷,還意圖將這麼多軍士拉下水,一同陪你下地獄,你安的什麼心?莫不是想擾亂我唐國安定,引外族入侵?你還是唐國人嗎?你把這些唐國軍士放在哪裡?!”
這聲質問一來,所有士兵不敢再反抗。
那可是皇后殿下顧明晚,只要當過兵的人,沒有人會不知道她的手腕。
當初明德帝誤聽讒言,落入敵軍包圍,是顧明晚帶著三百騎兵衝入敵人包圍圈,將明德帝全須全尾帶了回來。
從此,顧明晚在軍中擁有了極高的名聲,幾乎人人皆知。
她的威脅,比那些將軍都有用。
見周圍軍士放下手中兵器,不再掙扎,甚至不回頭看他一眼。
林謙亦心如死灰,長史急得像個丑角一樣,不停威脅這幫軍士。
一個百夫長忍不住質問,“林大人真想引外族入侵我唐國嗎?”
“胡說八道,老子要你的狗命!”長史御馬上前,一刀劈向百夫長,百夫長就地一滾,躲開他攻擊,“長史為什麼不回答,反倒要殺了我?”
“老子就是要殺了你這擾亂軍心的蠢貨!”長史御馬上前,一刀又一刀劈向那不停躲閃的百夫長。
直到顧明晚一支箭矢飛過來,奪走了他官帽,他才沒有繼續囂張,嚇得臉色發白,從馬背上摔下來砸在地上,身上全是泥水,看起來狼狽劫了。
林謙亦比他強了不少,即使帽子被射在地上,整個人在馬背上也巍然不動。
情況就這麼發生了逆轉。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蘇梨以及那群終於被救的普通老百姓,以及原本關在縣衙大牢此刻卻在娘子山挖礦的犯人。
犯人以及老百姓歸屬撫卹的問題,李承衍交給了宋敘白以及黎縣令來管。
他則帶著蘇梨親自審問林謙亦以及長史。
不料……
“我也想參與。”蘇飛情面色凝重,艱難說出一句。
蘇梨看了看她,對李承衍道:“阿姊能參與嗎?”
“為什麼?”李承衍看著蘇飛情。
“因為,就是他逼得我蘇家不得不失蹤,窩在江寧一個小縣城山區裡苟且餘生,甚至我們不敢出城去找小叔叔,就怕公驗一拿出來身份暴露被他滅口……”
當初蘇家人偶然發現了這座礦,蘇父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把這件事與自已最好的兄弟說了。
沒想到,這個兄弟竟暗中組隊帶人偷偷來開採。
他也有點技術,日積月累之下不過一年半就讓他挖到銀子。
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這事很快傳到溫縣縣令耳朵裡,縣令也想獨吞,直接帶人殺了這幫人。
當時蘇父被兄弟背叛,十分難過,又被兄弟用家人威脅,一時不敢反抗。
卻沒想,兄弟一家還有他帶去的那些人,全部被縣令滅了門。
蘇父更是半句不敢吐露,將一家人藏得十分嚴實。
卻不想,縣令的異常很快傳出去,被刺史知道了。
刺史林謙亦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當即與長史隱瞞下這個訊息,將包括縣令在內知道訊息的一干人等全殺了,帶著邊防軍將領掌握了這個情況。
不料在礦山中的屍骨上找到一封信,原來,那最先發現銀礦之人竟還有別人。
而這人,姓蘇,乃江南大才子蘇長恭的哥哥。
偏偏這家人早已消失了五六年,不出意外,只怕被那兄弟一家滅了口。
刺史與長史不是粗心的人,派人找了他們兩三年都沒結果,才將此事放下了。
而蘇飛情此次到天策府,也是因為胡人進天策府做生意,她借了同村之人的公驗,上書她是胡人找來的幫工。
如此,才跟他們到了天策府,找到蘇梨。
若是用她自已的公驗,只怕下一刻一家人就得被刺史與長史派去的人滅門。
蘇父謹慎如此,甚至斷絕了與自已親兄弟的來往,整整十五年,才算求得一家人的安寧。
蘇飛情說完之後眼眶紅紅的,“……原本我們家境不錯,就因為這件事,我們不敢用自已的公驗,用了家中死去僕人的公驗,又住在偏遠到極點連官府都不會去的山區裡,若不是那些胡人商隊因為藥材生意經過,只怕我們這輩子都沒有見天日的一天!”
蘇梨沒想到蘇家竟是這樣被迫消失的,一時心頭非常震驚。
誰能想到那些人那麼可怕呢?
為銀子不知殺了多少人,滅了多少人的門。
蘇梨吐出一口氣,同李承衍帶著蘇飛情去見了林謙亦。
林謙亦一身官服筆挺,氣質儒雅坐在椅子上,見到他們進來面色未改,一派如常。
李承衍蘇梨也坐下,蘇飛情站在他們身側,三人一起面對他。
“娘子山這些年開採的銀子在哪裡?說說吧。”李承衍雖然心裡有數,但還是想聽聽銀子都去哪裡了。
娘子山銀礦他已找人勘測過,裡面大半銀子已經被挖乾淨了,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不到。
而這麼多銀子,若是流入街市朝廷竟沒有絲毫察覺,這太有問題。
林謙亦知道自已活不成了,也不打算隱瞞。
“聚寶銀號,各種各樣的銀器,銀子,經由聚寶銀號遠銷波斯天竺西域等,轉回的物資又經由商鋪換成銅板,存入聚寶銀號……”
這些年,他便是用這招,撈了所有人不敢想象的銀子數目。
蘇梨聽到的時候直接瞪圓了眼睛。
“你拿這麼多銀子幹什麼?你也太貪心。”她真的想不通,人怎麼會需要這麼多銀子來填滿貪慾。
“你懂什麼?”林謙亦一副看不上蘇梨的樣子,“在我們這地方想吃到新鮮鰣魚有多難?皇上吃不上的,我能吃得上,就是那嶺南的荔枝,我也吃夠了本!”
林謙亦滿臉的傲慢,“就是那包子,裡面的蔥我也雕刻了花……”
他說出無數句讓蘇梨驚瞠目結舌的話。
而蘇梨,也只用一句話就讓他瞠目結舌,“我看你是閒得無聊,才做這些無聊的事。”
“你說什麼?你懂什麼?!”林謙亦氣得站起來,一雙眼難看到極點,“你不過一個鄉野村婦,懂什麼高雅志趣?”
他看向李承衍,一臉倨傲,“就連太子殿下,只怕也享受不了這些好處。”
見他連李承衍都看不上,蘇梨火大了,“可你吃了這麼多好東西,你還不是個廢柴,落我這鄉野村婦的手裡,真是無能,看來這麼多好東西你是白吃了。”
“你!我懶得跟你多說,你不配跟我說話,滾出去!”林謙亦生氣到極致。
他這些年的享受,知道的人莫不敬佩崇拜,甚至推崇。
只有這個鄉野小丫頭,敢一副看不起他的樣子,實在可惡。
“我確實不配跟你說話,你現在是階下囚,而我,是太子妃。”蘇梨最喜歡看別人氣急敗壞的樣子,尤其是她討厭的人。
很不幸,這個搜刮民脂民膏鋪張浪費窮兇極欲的人,就是她最討厭的人。
“太子妃有什麼了不起?我們這些大家族誰願意做他李家的太子妃?”林謙亦一副看不起蘇梨與李承衍的樣子。
蘇梨又被氣到了,“你的意思是,你家族比皇室還厲害咯?”
“當年若不是我們幾個家族相助,他李家能登上皇位嗎?!可笑!”林謙亦滿臉倨傲。
“既然你們這家族這麼厲害,那就更不能留。”蘇梨勾起嘴唇冷笑,“與其任由你們家族日益壯大,欺凌地方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不如直接開啟你們的族譜,照著上面名字一個一個殺下去,殺個片甲不留,一人不剩!我看到時你們拿什麼猖狂!”
“毒婦!你個心狠手辣的毒婦!”林謙亦看著在蘇梨說出這番話後,露出縱容溫柔寵溺笑容的李承衍,一時頭皮發麻,氣得對蘇梨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