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越輕尋竟然早就看過他的作品,甚至很喜歡,以至於對他很是好奇,這就是一個美好的巧合了。
這或許應該感謝一下出版社的新書宣傳手段,不過容時折還是更願意將其歸結為……命運。
但事情總不會一直一帆風順。
很快,容時折就發現了一個阻礙。
——程清恆。
那個結結巴巴的廢物外賣員。
不知何時,他與越輕尋的接觸越來越多,甚至沒有自知之明到膽敢主動開口搭話。
更糟糕的是……
他比容時折更有“優勢”。
不需要偽裝,他只要站在那兒,說上幾句話,就足夠引起越輕尋的注意力了。
無恥的賤人。
沒辦法,容時折只能將自已的計劃提前,現在就拋棄“帕里斯”的身份。
他本來沒想這麼快……還想著能與越輕尋多相處一段時間,最好等到對方那位所謂的“丈夫”回來之後。
到那時,他因為“帕里斯”的襲擊住院,越輕尋一定會以為是自已的原因,於是感到愧疚,主動來照顧孤身一人的他,反而把自已風塵僕僕的“丈夫”拋之腦後。
接下來,就是他與越輕尋培養感情的好時候了……
畢竟,他可是調查過了,獨守空房的小夫人與自已的丈夫實際上也沒什麼感情。
可惜現在一切都太匆忙了,並沒他預想中圓滿。
好在,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容時折已經收回了擁抱,卻好像依然沒有安全感一樣,緊緊抓著越輕尋的手,試圖汲取一點溫暖。
他想起之前自已與警察對話時,越輕尋聽見“海倫”這個名字後,露出的神情。
那雙美麗的眼睛微微睜圓,不可置信的模樣就像一隻被嚇到的小鹿,透露出驚悸般的無辜。
實在是……
太可愛了。
一想到這裡,容時折差點抑制不住自已的喘息,就連身體都微微顫抖,反而讓越輕尋以為他在害怕,下意識捏了捏男人
的手指。
他安慰道:“沒事的……警察一定會很快抓到兇手的。”
出乎他意料的,在聽見他這句話後,容時折竟是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
微微側過的臉是最完美的角度,在醫院冷白的燈光下投射出憂鬱的陰影,鼻樑高挺,薄唇緊緊抿著。
繃帶遮住了他的一隻眼睛,看不清隱藏的眼神。
“我不相信他們。”
“……”
他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些,語調極輕,一字一句。
“準確來說……我是不相信那個來詢問我的警察。”
“就是剛才在病房的那位。”
越輕尋嘗試回憶,發現自已只記得男人的背影,即使坐著,也將背挺得格外直,隱隱帶著莫名的壓迫感。
“在一年前,我曾被捲入一起案件中,因此與他打過交道。”
容時折的視線落在床頭的櫃子上,越輕尋跟著看了過去,發現上面正放著那名警察的名片。
秦霄,刑事調查科。
“那是一起發生在鄰市的連環殺人案,本來與我沒什麼關係。”容時折垂眸,“但他找上了我。”
“他說……”
“根據警方的調查,每一起案件,兇手採用的——”
“都是我書中的手法。”
越輕尋怔住了。
“他問我是否有什麼線索,但我一無所知。”
——這是謊言。
容時折記得很清楚,他曾收到過一封讀者來信,上面是用從雜誌上剪下來的文字黏貼而出的一段話——
[我曾迷失,
如今已被找到;
曾經盲目,
如今又能看見。]
這是基督教詩歌《奇異恩典》裡的段落。
而幾乎是在秦霄找上他的第一秒,容時折便意識到了,他是為了那封古怪的信而來。
那個寄信的人,一定就是兇手。
因為……
他與自已是同類。
而此刻,兇手已然成了容時折的狂信徒。
對方所做的這一切……就是在向“導師”證明自已。
看啊,我是多好的學生。
當時的容時折簡直都要被氣笑了,這拙劣的模仿犯,只是在給他找麻煩。
他果斷把信給了秦霄,而後者也沒辜負他的期望,在兇手下一次犯案時便抓住了對方,關進了監獄。
估計現在墳頭草都已經幾尺高了吧。
但就是這件事,讓秦霄注意到了他。
那個長著狗鼻子的男人……在其他人都被容時折的偽裝欺騙時,他卻一意孤行認為他一定會成為下一個兇手。
容時折原本把這當成一個笑話。
但現在看來,經驗老道的刑警下的判斷……果然沒錯。
從遇見越輕尋的那一刻起,他便無可救藥了。
——但他甘之若飴。
不過這些事情,就不必告知他純潔的戀人了。
“後來呢?”
見容時折沉默了許久,越輕尋忍不住問道。
“後來……”
容時折回過神。
“兇手雖然被抓到了,但秦警官似乎認為我和他有關係。”他苦笑了一下,“儘管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
“……”
越輕尋露出了一個“怎麼這樣”的眼神,安撫般拍了拍男人的手。
容時折極輕地笑了一下,彷彿一個錯覺。
他繼續道:“而這次的事情本來不該他來負責,但他還是來了。”
“我想……他可能還在懷疑我吧?”
容時折蹙起了眉,顯得更病弱了。
他甚至咳嗽了兩聲,哄得越輕尋慌張地迅速給他倒了杯水。
容時折接過水杯,低頭看著搖晃漣漪中自已的倒影。
“說不定……他還會認為,這次事件是我自導自演的。”
“……才不是。”
聽了他的話後,越輕尋沉悶了幾秒,驀地站了起來,聲音很小,在安靜的病房裡卻分外清晰。
他認真地看向容時折,天青色的眼眸裡好像含了一汪清水,顫動的令人心碎。
“才不是。”
他又重複了一遍。
“就算他不相信你,還有我。”
“我相信你。”
容時折都有些心疼了。
他已經猜到了越輕尋接下來要說什麼。
看看他這副漂亮的表情……因為不安,殷紅的舌尖不自覺舔舐過下唇,在柔軟上留下潤澤的水光。
容時折的渾身都在發燙,心臟湧出熱流,連傷口都隱隱作痛。
但他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躺在病床上,微微抬頭用純然信任的目光與越輕尋對視。
“因為……”
越輕尋張口。
“我知道那個襲擊你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