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醫聽著自家王爺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的走到了駱修昂對面,駱修昂低眼看過他手旁的矮桌,矮桌上放著各式各樣的金創藥,還有繃帶,他看過王太醫有些魂不守舍亂拿一通的雙手,順著王太醫的目光朝著沈銘川和駱雲知的方向看去,心想,這太醫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他微微皺眉,輕輕咳嗽了一聲,王太醫回過神來,低頭衝著駱修昂尷尬的笑了一下,“六王爺您這傷看著還挺嚴重。”
“不打緊,隨便包紮一下便可。”
“這怎麼行,”駱雲知聽來駱修昂的話,手裡依舊拿著繃帶,似有些著急的表情,側身看向駱修昂,“若是感染了,可不是小事,再來那山上的野草,藤條杆子又不知道有沒有毒,傷口是肯定要好好處理的。”
“王妃說的有些道理,那我去找些排毒的藥來。”王太醫作勢就要出去。
駱修昂看著他們二人略顯慌張的表情,有些無語…為了緩解此時的氛圍,在王太醫離開前,他指了指沈銘川,“三王爺的傷看起來更嚴重。”
“他的傷都處理好了,而且大部分都是舊傷,不打緊,但是哥哥你,還是注意些好。”駱雲知說著,將敷有藥草的繃帶輕輕貼合沈銘川后背上的傷痕,“王太醫你快去啊。”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又有些遲鈍的王太醫。
王太醫點頭應了,便邁著小碎步出去了。
駱修昂自是清楚自家妹妹的性子,可以往她並不會如此上心除了心悅之人之外的人,在傾國時,她還是那個刁蠻無理,時而鬧些脾氣的小公主。
這三年來,她是受了多少苦,才學會了體恤家人。
駱修昂有些心疼駱雲知。
反之,駱雲知卻熟練的替沈銘川處理好傷口,沈銘川順勢撿起榻邊的衣裳,駱雲知順勢接過他手中的衣裳,可拿在手中卻有些迷茫了。
這古代的衣服就是奇怪,不仔細看,前後都分不清,沈銘川忍著後背與藥草相互摩擦所帶來的絲絲疼痛,額前冒了些虛汗,但他的表情卻依舊溫柔,他輕輕按住駱雲知的手腕,餘光掃過不遠處坐在矮桌前的駱修昂,聲音溫柔著說道:“這點小事,我可以自已來,倒是六王爺的傷,你去看看。”
駱雲知看著他手面上若隱若現的傷痕,心裡面不免的有些難受,都說家國為大,這些年,他是受苦了,即便這樣想著,可再想到原主,對他,駱雲知還是會有些遲疑..她點頭,伸手推開了他的手,便轉身走到了駱修昂對面,駱修昂抬頭看著她,她道:“穆賜的事情,六哥知道了嗎?”
“知道了,你想怎麼做?”
駱雲知沒想到駱修昂會這麼輕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為了不讓沈銘川聽見自已同駱修昂說的話,她轉身看了沈銘川一眼,便伸手拉上了隔簾,駱修昂看著她,並沒有急著說話,倒是等駱雲知幫他擦拭了傷口,去了外衣,才道:“父皇雖然生氣你當初的決定,但心裡面還是有你的,若是你不想在這裡待下去,我可以用穆賜這事兒為由,替你要來和離書。”他有意將聲音壓低。
駱雲知遲疑著,幫他擦拭好身上隱隱約約的傷痕,讓一旁的小太監去帳篷外面換了一盆乾淨的水,才又拿起毛巾幫他擦拭起身子,想了半晌,說道:“和離之後,父皇定會逼我如從前,如今,在孔國,我只希望六哥可以給我留下一枚令牌,以及一隊人馬,就拿穆賜之事做文章...我只想暫且自由些,來日方長,順其自然。”
駱雲知的想法,亦是駱修昂沒有想到的,如今聽她所說,才發現她果真變了。
可一隊人馬....
駱修昂猶豫,駱雲知繼續道:“哥哥不需要為難,若是不行,那便算了。”她低頭,“孔國要面子,這之後定會讓沈銘川與我回門,到時候,就怕有人從中作梗。”
“若是回門,那便也是個留人馬的理由,回門之事需要打點,今日我會讓人快馬加鞭將妹妹的事情同父皇稟報。”
“這樣最好。”駱雲知笑道。
王太醫抱著藥箱,上氣不接下氣,看來是上心了,駱雲知側身看了他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毛巾,伸手拉開隔簾,此時沈銘川側身躺在木榻上,似乎是累了。
她撓撓鼻子,同王太醫說道:“那我六哥和王爺就交給太醫了,我....”
“你稍後同我一起去父皇母后那裡行禮。”
沈銘川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聞聲,駱雲知愣了一下,在想自已現在的身份,只好說道:“王爺說什麼便是什麼!”
“有些事情不需要揹著我,我都明白。”沈銘川整理了衣服,讓下人替著穿好靴子,緩步走到了駱雲知對面,然而,駱雲知卻也淡定,仰頭盯住他。
“那你怎麼想?”
“若真的是秘密話,定然不能這麼光明長大的同六哥說出來,故意讓我聽見,不過,聽來你的話也有道理,林家不得不防,你我回門的事情我自會上心,倒是那隊人馬,留下也好,”他傾身對視上她的雙眸,“畢竟,當下你的安全最重要。”
“咳咳。”駱雲知假裝咳嗽了兩聲,朝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想到你會偷聽。”
沈銘川輕笑,“不是故意的最好,稍後與父皇母后吃飯時,你莫要說話,看我眼神。”
王太醫依舊是看戲的神色,一邊從藥箱中拿出藥瓶,一邊瞅著駱雲知,駱修昂看著王太醫的樣子,無奈搖了一下頭,“太醫看戲也要分場合不是,本王的傷還沒處理呢。”
“對對。”王太醫聽來駱修昂的話,有些苦澀。
駱修昂則看向駱雲知,想著說道:“昨夜風太大,我只抓了只野兔。”
聞言,駱雲知這才想到還在門外慧雅抱著的野兔,若是按照分量的話,那兔子毛也是個好東西,只是現成扒下來的,拿在手裡也會有些瘮得慌,她想完,看了駱修昂一眼,“那..哥我出去看看。”說罷,她就慌里慌張的跑出去了。
沈銘川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定在駱修昂身上,駱修昂等王太醫給自已臉上的傷疤上好藥,抬頭看了沈銘川一眼,說道:“雲兒向來喜歡這些小動物...”
小動物。
記得初識駱雲知時,她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是紅色的,頭上裹著布,那時他受傷了,被駱雲知帶回的地方養的遍地都是些奇怪的小動物,那時的她看上去很稚嫩,沒有心機,說話卻很直,他不想與林瑜兒成親,便找了個理由將她帶了回來,他本想如她那般瀟灑自由的姑娘應該會拒絕,卻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可負責的話,他說的不少,違背的話也不少。
沈銘川看向駱修昂,駱修昂從堆在一邊的衣服中找出自已的令牌朝著沈銘川的方向遞了一下,沈銘川見狀,並沒有猶豫,走到他對面便接過了令牌,駱修昂笑,“希望你是真心的。”
沈銘川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帳篷外。
駱雲知蹲在地上,慧雅蹲在她對面,一手抓著兔子耳朵,一手抓著兔子的後腿,駱雲知撓撓頭,“送到廚房,肯定會被別人看到,可是在這裡,怎麼吃?你會處理嗎?”
“王妃,你在開玩笑嗎?這兔子雖然是野兔,顏色也有點雜亂,但終究是個生命啊,若是這樣吃了...”
“你吃豬肉的時候我也沒見你這麼多感慨。”駱雲知伸手摸了一下兔子腦袋,這兔子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色,鼻子連著嘴一動一動的..是挺靈動,但若是放在晚上,黑燈瞎火的時候,更像是一隻大耗子吧。
她猶豫了一下,側身時正好看見出來的沈銘川,沈銘川看著她,面無表情,駱雲知掃過他的臉,本來想說些殺兔子的話,但腦海中浮現出的原主,似乎在沈銘川面前一直都是個愛護小動物的人設,亦或者,原主本來就喜歡這些小動物,可是,喜歡小動物,為什麼會害怕狗。
狗和那些奇怪的傢伙比起來才是最可愛的吧。
駱雲知搖頭,嘆息...慧雅本來沉默著,直到抬頭看見沈銘川,整個人都不淡定了,似乎除了駱雲知,其他主子在他眼中都有些恐怖的說,她慌里慌張的將兔子抱到懷裡,直接跪下身,對著沈銘川行了個大禮。
“王爺。”
然而,此時慧雅的樣子在駱雲知的眼中倒是滑稽了不少,她正要嘲笑,慧雅忽然道:“啟稟王爺,王妃想要吃兔子,那奴才去準備…就告退了。”
“你要吃兔子?”
沈銘川看向駱雲知,說話間,更多的是質疑。
駱雲知眼神閃躲了一下,低頭看向慧雅,慧雅窩囊,半天都沒爬起來,駱雲知左右看了一下,若無事事的樣子,低聲道:“是有點想吃,王爺會處理嗎?若是會的話,其實我也不著急,這兔子晚上吃也可以。”
“晚上依舊有宮宴。”沈銘川道。
“那就過些日子在吃,養肥了更好吃。”駱雲知苦笑,“那...走吧,王爺。”
慧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駱雲知旁邊,駱雲知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沈銘川身後的帳篷,“你在這裡待著,我沒回來你哪裡都不要去。”
“那兔子...”慧雅支支吾吾。
沈銘川乜了她一眼,伸手扶住駱雲知的肩膀,“等會兒我會命人送些蔬菜,王妃怎麼說你怎麼做便是。”
“是,王爺。”慧雅膽怯,抱著兔子顫顫巍巍朝著帳篷裡面去了。
這時正午已過,駱雲知同沈銘川並排,自從慧雅離開後,她便沒有在同他說一句話,這路上,倒是有些不自在,沈銘川看向不遠處扭捏走近的林瑜兒,順勢將駱雲知朝著自已身後拉了一下,駱雲知恍惚,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沒想到,她還有臉出現。”
“昨夜她大鬧皇后寢宮之事被傳的沸沸揚揚。”
“沒想到,這裡的人還挺八卦..什麼都清楚。”
聞言,沈銘川皺眉看了駱雲知一眼,疑問:“你又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沒有吧,我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你沒必要當真。”駱雲知面不改色,掃過四下,今日這裡的公子哥倒是多了不少,打遠看去各有千秋,就是比起沈銘川,還是有些遜色,她雙臂抱胸,一副欣賞模樣,跟在沈銘川身後,時不時感嘆一句,“沒想到,這裡長得好看的人這麼多...”
“駱雲知...”沈銘川聽著身後細細碎碎的聲音,面子上終究是有些難堪了,他側身看向駱雲知,有意深呼了一口氣,“你是三王妃,怎能說出這種話。”
“我只是實話實說。”駱雲知故作一副委屈的樣子,指了指不遠處已經被幾人圍住的林瑜兒,林瑜兒面露緋色,探著脖子望著她們這邊,駱雲知改了委屈的表情,一臉嚴肅,當即拍了一下沈銘川的肩膀,“我才想起來,你母后不喜歡我,不然,你說我生病了...”
“莫要在逃避了,有我在你怕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的。”駱雲知低頭,嘆了一口氣,“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倒要看看林瑜兒今日會鬧出什麼笑話來...我會聽你的話。”
“今日來得人多,林達記仇,林紓和林玉的事情他定會參上一本,到時候,你莫要說話,省的引火上身。”
沈銘川不說,駱雲知倒是把那兩個敗類給忘了。
不過,林玉倒真是閒來無事,私會之後,還有力氣去堵沈銘川的路,駱雲知搖頭,抬頭時正好與前來的穆賜對上視線,穆賜因為昨天的事情,臉面盡失,沒有說話,穆雲卻是坦蕩,走到駱雲知旁邊,順勢挽住她的胳膊,“我方才去那就醫的帳篷中找你,慧雅說你想吃兔肉?”
駱雲知沒想到慧雅的嘴竟是如此的長,但在想她昨日與林紓對抗的樣子,她暫且收了些懷疑,扭臉看了穆雲一眼,嚥了一口口水,“小聲些,莫要讓別人聽見了。”
穆雲刻意降低了聲音,笑道:“我會處理兔子...那就今天晚上,我給你烤兔子吃。”
“你莫要食言。”駱雲知笑。
聞言,沈銘川有意咳嗽了一聲,側眸瞥了穆雲一眼,“你莫要同她胡鬧。”
“沈哥哥你從前可沒說過,王妃這麼有趣。”穆雲有意轉移話題,說道。
然而,這話從穆雲口中說出,駱雲知聽來莫名的有了些尷尬。
有趣,以前的原主怎麼可能跟她一樣...
沈銘川要是知道,才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