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勞務公司的下苦人幹完最後一箱燈具入庫。

簽收單最下邊一欄，庫管寫上了自己的大名，字跡潦草如同王羲之的狂草，只可惜他估計不仔細看也不認識。

支付完勞務費用，深夜三點。

直接打車回賓館，沖涼水澡，一覺睡到自然醒，船到橋頭自然直。

下午兩點左右，他拿著簽收單，到工地辦公樓，找王經理補手續，其實走一個過程，該辦的事昨夜已經辦的妥妥的。

他辦公室裡出來，肚子咕咕叫，不爭氣的與自己抗議，只能忍著，抗議無效，他必須找一臺傳真機把東西傳到公司。

一切辦妥。

老闆讓再待幾天，施工現場看看，學習施工過程。畢竟這次合同標的接近兩百萬，小心駛得萬年船，沒有壞處。

也算是給他幾天放鬆放鬆。

昨晚大餐居然沒有飽餐，鄉下人進城，受苦受累啃饅頭的命。

他現在的確餓了，想吃點麵食，可別像昨晚一樣，今天怎麼也得美美吃飽喝足。

沿街道一邊往前溜達，邊走邊看。

大約幾百米處有一家拉麵館，進去落座。

“來一個牛肉加工炒麵片，要大碗。”

“三十元，付現金還是微信支付？”

他目瞪口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大西北，餐廳裡隨便吃，吃完結賬。

沒想到，漂泊外地，似乎他們認為是吃霸王餐？至於嘛，慢悠悠的拿著手機掃碼支付。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咱總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出門在外，有時候餓著肚子，哪能每次混一個肚子圓。

這樣的鬼天氣，他是一天不想待了，吃一頓飯，全身溼透了，跟洗澡沒什麼區別，受不了這樣潮溼悶熱的氣候。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更何況與自己的經濟利益掛鉤，一萬個草泥馬，不如毛爺爺紅票子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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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些年三天兩頭找活幹，睡著地下通道，白天人模狗樣，也算是。晚上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強百倍。

“哥們，你啥時候來公司啊，咱們幾個老夥計惦記著呢。”

走在馬路牙子上，他接起來曾經一起受苦受累的張北草原的馮世寬，聽見他在電話裡嘟噥著，和旁邊的劉毅，李海波等人的熟悉的聲音。

“瓜娃子，過幾天回來。咱組織五百萬的夢，哈哈。”

聊了一會，瞎扯淡。

回賓館，繼續睡覺。

在武漢的這幾天，幾乎白天沒有出門，除非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基本上晚上六七點鐘，出去工地上轉一圈，看看施工進度，說是安裝燈具觀摩，呸，什麼玩意，自己吃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想的美，看看示範一個就可以。

他操心太累了，身心疲憊，決定給自己放假半天，手機關機，一切處於靜默狀態。

他自己也彷彿遠離世界。只不過比蛇冬眠的時間短，沒有被周公打擾。

雪梅終於燒了一把火，鍋裡的開水燒開了。

兒子也算爭氣，考上了雙一流大學。十年寒窗熬出頭，一舉成名母親知。

村裡邊有莊戶家裡的娃考上大學，通知親朋好友，一起聚聚，歡送自己家的大學生。

似乎形成了不成文的規定，當今社會，只要差不多分數，家裡有錢，一般的野雞大學都能上，關鍵是哪類大學了。無論是哪種大學，自己的父母親都會把自己的骨頭砸碎了，賣成錢也要讓自己的娃上學。

天下父母心。卻不知，如今都是嬌生慣養的一個孩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不知道父母親的艱難寒苦，掙錢不容易，供你讀書。

獨生子女，無論是富家子弟，還是豪門出身，大部分都是一個德性，好像父母親即就是欠他的。

雪梅也沒那心思去聚聚，把自己家的娃學費，生活費湊夠，娃離開家門，外地求學。

兒大不由娘，可兒是娘身上掉下一旮瘩肉，兒行千里母擔憂。

臨走前的依依不捨，也少不了當媽的淚水迷糊。

出租屋裡，空蕩蕩的，她好像丟了魂似的，找不到南北。

這樣的夜晚，孤獨寂寞空守房。要是傻大個在……

也不知道怎麼的，她一會兒發微信給兒子，到哪兒呢？一會兒看看同學群裡的胡言亂語。一會兒給傻大個發微信不回，這個死鬼，這些天不知道幹嘛呢，一條資訊也不回，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沒多久已經忘記了？

她是無聊至極，在床上，左右翻滾，有一個詞叫什麼來著，哦，輾轉反側，看著胸前雙峰之巔，她想起了那兩次滾床單，更是難受至極。

索性起來，把所有能打包的東西直接捆起來，或者裝在塑膠袋子裡。

收拾累了，洗洗踏踏實實睡一覺。

她手裡拎包，穿著紅色西服，急匆匆的走在大街上，朝著服裝加工廠裡走去。

出納發工資，她數了數大紅票子整整五十張，一個月居然這麼多錢，廠裡管吃住。

她心裡美滋滋的，照這樣下去，一年五六萬，幹五六年可以在縣城買一套樓房，實現自己多年的夢，多麼希望能有在家裡拉粑粑的房子。

她笑了，開心的笑了。

她也學著城裡人的樣子，穿著包臀裙，走著屬於自己的八字步，高跟鞋走起路來槓槓的。

這麼多年委屈自己了，跟著男人，年輕的時候，大家一致認為是一直潛力股，沒曾想，過了半輩子，居然是一直垃圾股。

真讓人噁心，自己瞎了眼，跟著受苦受窮……

現在自己掙錢，努力改變現狀，底層社會的人，沒有關係，沒有背景，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掙錢，累是累了點，但是她挺高興的。

快樂的活著，彷彿她又一次來到了青春年少，火力四射。

只要不死，就得奮鬥，往死裡整。

我艹，你誰呀？我和你認識嗎，瞧你那損樣，一輩子種糧食，種出了子醜寅卯來？

把她嚇醒的是出租屋門的敲門聲，是金生拉東西，往回弄，到大山裡去。

一場秋雨一場寒，一場夢境一場醒。

沒辦法，雪梅她又開始了她的黃粱美夢。

不，她一定要去做，做了才無怨無悔。在家裡歇了幾天，終於收拾東西，坐上火車南下，加入打工一族。

傻大個躺在床上，整整睡了一下午，開啟手機一看，幾十條資訊，他只能滿滿去看，理解。什麼一起狐朋友狗友的微信，說什麼啥時候回來？就差他一人了。公司老闆問施工現場情況怎麼樣？燈有沒有亮，還有其他無關緊要的話，讓多注意身體，多休息。

雪梅的微信最多十多條，都是挑逗性的，寂寞難耐的話語，看的他心潮又來了，渾身燥熱，不自在，恨不得打通那個電話，來一個一條龍服務，全身按摩。

沃日！

他回覆了幾條資訊，沒有回覆，心有靈犀沒有一點通，想著曾經發生的一切。等著忙完這些天，晚上好好嘮叨嘮叨。

夜晚的武漢，屬於年輕人的世界。悶熱潮溼有所緩和，微風輕輕吹，撫摸著人們的臉頰，柔柔的。

不遠處，天橋底下，看見有一老人，穿的破破爛爛的，坐在水泥地上，行人只要經過他的那裡，他不住的點頭，嘴裡不停的嘮叨嘮叨，行行好，給點錢吧，行行好，給點錢吧。

時不時有人往地上盤子裡扔一元。五角硬幣，旁邊還有兩個二維碼，一個微信，一個支付寶的。

這年月，思想都在變，就連要飯的乞丐，與時俱進，變通思想，不是微信，就是支付寶。

也許是自己經歷過苦難的生活，或者有憐憫之心，自己不知不覺的走到老人跟前，掃一掃二維碼，象徵性的幾塊錢。

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散步也好，流浪也罷，總之，這個時間走在城區的街道兩邊，是最舒服安逸的時候，過過眼癮，穿著超短裙，來回走著，過往的靚女，一個個挺漂亮，花枝招展的，令人想入非非。

自戀狂！狂亂想！

沒過多久，傾盆大雨直瀉而下，來不急躲，大雨已經淋溼了身子。

溼了的全身有點涼涼的，如同剛從洗澡池子裡爬出來，沒辦法，天氣就這情況，時而萬里無雲，事兒烏雲密佈，這大雨遮住了有些人的眼睛，看不見人世間的好與壞

世態炎涼也好，出門酒肉臭也罷。

如今很現實，那怕你是在家裡吃糠咽菜，出門在外，似乎豆芽菜，胡辣湯，也算是每頓飯的美味佳餚。

社會底層農民工，要求混的比別人強，就必須付出常人很難理解的苦。有句話說得好。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應理解為，趁著年輕和自己能有點力氣時，加油，想法設法在擺脫貧窮落後的現狀，有時候他們一天干三份兼職，知道把自己累的夠嗆。

原來打算，在武漢再呆幾天，公司老闆直接斷了他的畸形變化。

處於最近三年風雲變化，咱們慢慢適應，慢慢就看慣了人世間的雜稅……

他被雨林之後，依舊在路上。

年輕有為，必須努力再幹幾票。

乘著這個機會，來到武漢長江大橋附近，聽聽汽笛聲，看看來往的遊輪。

江邊城外夜色撩人，幾隻遊輪江中游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