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老師陳雄，五大三粗的。個頭挺高，還兼任體育課老師。一身的腱子肉，夏天的時候，穿著籃球運動會發的獎品，一套籃球運動服。露著黝黑的長胳膊，甲子臉。如果第一次看到他，肯定說是非洲聘請的長跑運動員，或者說是肯亞運動健將，一點兒都不誇張的說。

有些人人高馬大的，卻是笨頭笨腦的，一點兒不靈活。就像過年的要宰殺的豬，行動遲緩。有些人，他們卻猴精猴精的，身體靈活嫻熟，幹練。

體育老師陳老師屬於後者，其他的都不羨慕，就是在籃球運動會比賽場上，三分跳投，百發百中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往往有時候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這不，前不久學校與學校的籃球交流比賽中，我們學校又一次拿了冠軍盃。陳老師又有炫耀的資本，一套嶄新的運動服到手了。

說起陳老師，他是屬於學校聘請的社教老師，屬於臨時編制，還有語文老師蘇老師也屬於這種情況。當然那個時候，老師這個職業，師資隊伍捉襟見肘，少得可憐，於是教育局透過考試，或者其他渠道，招聘臨時編制的老師，來補充師資力量。

勞動課實踐活動。無非就是幹農活。

陳老師上課佈置完任務，挑水的，平整土地的，拿著鐵鍬的都是男生專利，還有一部分男生和女娃們搭配幹活不累，抬水澆地。

一個和尚擔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

兩個人一組，要從校外的小河裡抬水，對於農村娃來說，不是件難事情。其實，傻大個一人都能手拎兩桶水，也不費力，更何況一桶水。

雪梅之前的付出也算值得的。她和傻大個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的。

傻大個也真是的，遇見其他人沒話說，悶悶的。可就是和雪梅在一起，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手拎著水桶，一邊和雪梅說話，感覺他沒拿東西似的。

倒是雪梅，手裡拿著五尺棍，一邊玩耍著，笑呵呵的說著。她是開心的，比起上其他文化課來說，體育課，勞動課，她最願意上了。

尤其是數學課，她一上課，頭皮子麻森森的，不由自主的害怕。

隨著年齡的增長，少男少女得心裡永遠猜不透。

有一種朦朧不切實際喜歡，快結束初中生涯時，越發不安分。

春天總是過的很快，不經意間，山頭綠了，柳樹葉蓬滿了枝梢，洋槐花已經開了，山杏花粉嘟嘟的，櫻桃花也爭相開豔……春天的氣息，破土而出的嫩芽初露尖尖角。

每天早晨去學校，徒步行走四五公里山路。

晴天的時候，一路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一路走在山間小道，聽著周圍樹上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時不時大腦殼裡記著昨天各科老師講解的內容，今天課堂上老師提的問題，大腦裡閃電過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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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晚上睡遲了，早上出門急。從山溝裡，傻大個，一路狂奔，快速跑著，路上的湯土被飛奔而過的鞋子踏起一道道土霧，從山溝溝裡一直到溝口。他奔跑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五公里路程只需十一二分鐘。

曾經的歲月裡，傻大個暑假裡放牲口。山坡坡上，野兔從窩裡竄出來，由於驚嚇，直奔山下，機會來了，對於傻大個來說，這隻兔子絕對是一頓美餐。

他向著兔子下山奔跑的方向緊追不捨，兔子急了，一邊翻跟頭，一邊慌張的繼續向著溝底跑去。沒多大功夫，變成了傻大個囊中之物。

兔子還有一口氣，絲悠著，傻大個索性拿著鏟子結果了兔子性命。

心裡美氣的很。想著今晚回去一家人能打打牙祭，臉上露出微微一笑，嘴角不自然的口水流出來，掉在前胸的破衫子上。確實很久沒有吃到葷了，饞貓難開口，只有過年前，數九寒天的臘月裡，殺過年豬的當天，美美的吃兩大碗肉菜，一點麵食不吃，比如饅頭，花捲之內的，過癮。

打牙祭是一方面，常年累月的幹農活，上學期間來回的奔跑。雖然身體單薄，可奔跑速度一點不含糊。

學校裡每年的春季運動會，長跑兩項冠軍非他莫屬。儘管上運動會主席臺穿著露腳趾頭的黃球鞋，這個時候，他是高興的，合不攏嘴。

跑道上自由飛翔的，奔跑，同學們的加油助威聲耳邊響起，雪梅也在其中。

他還代表學校參加各學校舉行的春季運動會。在縣城裡體育大操場，當然是體育老師陳雄作為領隊，坐公共汽車去的。

學校把吃住行一切費用包了。

自己沒有像樣的鞋，也沒有像樣的衣服。

晚上回家裡，傻大個也沒敢跟老大，老媽說，只是偷偷的跟他哥說了，本來他哥也是知道的。特意把黃球鞋洗洗，藍色褲子，藍色夾克也洗了。

聽鄭老師講，如果能夠跑第一名，獎品是一套運動服，第二名是鋼筆，筆記本，第三名是保溫杯。

多麼有誘惑力。

傻大個心裡暗自發誓，一定要跑第一。3000米，1500米第一名屬於他的，誰也搶不走。

有些時候，人必須要有自信。山外有山，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總比一山高。

起跑線上，聽著擴音器裡叫著不同的號碼，介紹來自不同的學校，最好成績。

傻大個王東昇才不關心已經過去的成績，今天必須他要主宰運動之王。

3000米的跑道上來自不同的學校的十二名同學，靜靜的，全神貫注的聽著打槍口令。

槍聲砰的一聲，大家爭先落後的奔跑起來，傻大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直領跑者。

一圈，二圈，三圈……每圈始終處於領跑地位。直到最後一圈。傻大個突然發力，衝刺，如同脫韁的野馬，又像下山抓兔子般，以最快的速度衝過重點的紅線。

總算出師順利，3000米的冠軍非他莫屬。

每個學校的帶隊老師，認真研究跑位，卡位，等一系列問題。

都希望1500米賽道爭取給學校爭一份榮譽。傻大個所在學校第一天已經斬獲第一名3000專案，鐵餅專案拿第二名，鉛球專案拿第二名。

帶隊鄭老師從來沒有今天開心過，已經完成了學校會議既定的最低要求，而且超額完成了。

帶領參賽十名同學下館子。每人吃了一大碗牛肉麵，而且還每人加了兩個蛋。

“同學們，希望明後兩天，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加油，加油！”同學們高興的一邊說，一邊美滋滋的吃著來之不易的奢侈食物，一碗牛大，加兩雞蛋。

甭提有多高興呢！

不一會兒功夫，風掃殘雲般，吃的一乾二淨，連清湯也喝的乾乾淨淨的。

特別像家裡看門的狗吃食，舔的一點兒不剩。

這才罷休，他們跟隨領隊老師，走出了餐館，直奔招待所，國營招待所。

因為只有國營招待所才能開發票。我們男生四人一間，還有兩女娃一間，陳老師單獨一間。

傻大個，還有東山坡的兩位，菜子溝的“蠻牛”，一起住。他從小到大，沒有睡過床，尤其是軟綿綿的，如今他躺在上面，可舒服呢。

沒想到，城裡人連睡覺的床都是軟的。吃飯最簡單的牛大碗，那麼香。要不是這次運動會，學校選拔賽。估計吃上牛大碗，睡柔軟的席夢思床墊的床，猴年馬月才能實現。

一定程度上，他得感謝學校，感恩陳老師，儘管他的體育課基本上一學期，上不了幾課時。

明天的1500米，他是多麼渴望再一次拿下冠軍，也祝願雪梅能拿下第一。

不知道是白天得第一，還是睡著軟綿綿的床，不習慣，傻大個興奮的，高興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進入了夢香。

夢裡啥都有，想摟著誰就是誰。

司令部大操場，是縣裡最大的體育運動場地。比起學校裡的操場，簡直是天壤之別，燈光籃球場，跑道上沒有學校裡的操場那麼硬，跑起來感覺渾身都是勁。

周圍一圈的看臺，一層一層的，什麼都是第一次看見，鄉里娃進城，啥都稀奇古怪的，見大世面的人。

比賽場上，雪梅拿下了第二名。臺上頒獎時，旁邊的第一名，和第三名，哦，我的天哪，第一名屬於典型的矬墩墩，又胖又矮，第三名又高又胖，居然沒有投過矮胖墩，標槍的投擲，一方面需要技巧，一方面也需要底盤穩，有勁。

重頭戲當屬男子100米，200米，1500米。短跑向來都是學校的短板，鄉下人沒有系統訓練，不像城裡人，每天專門訓練，什麼爆發力，還有奔跑的速度要領。

“各就各位，預備。”

“啪”的一聲，賽道上的運動員，你追我趕，都不想讓，起跑線上大家都想佔據有利位置，傻大個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也不知道怎麼體力分配，只知道全程奔跑，山裡娃長途跋涉。奔跑習慣了，況且他還抓住過下山跑的兔子呢。

人能跑過兔子？當然上山的兔子，他是肯定攆不上的，下山的兔子，他或許是瞎貓逮死耗子，撞上了。

這1500米跑起來不輕鬆，高手雲集。前三名始終咬的緊緊，不離不棄，一會兒他領跑一圈，一會兒另外一個領跑一圈，就這樣三人一前一後，咬住不放。最後一圈，都使出渾身的最後的爆發力，衝刺階段，不在採取跟跑策略。

轉過彎道，三人衝在一起，感覺都是第一名，最後撞紅線的時候，才見分曉。只有第一，二名的名次只能用秒來區分，看起來同時撞紅。

最後傻大個差9秒時間，排名第二。

收穫滿滿，一套運動服裝，鋼筆，筆記本。最重要的一點，見多識廣，知道了牛大碗，知道了城裡人睡覺的床，而不是家裡的土炕，炕上鋪的竹子編成的席子，再鋪上羊毛氈，美美的睡覺。

傻大個沒想到，山外邊的世界很精彩，與山溝裡的生活天壤之別。大山裡，麥黃六月，炙熱的太陽底下，流著汗水，屁股撅的好高，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復一日的幹不完的農活，扛著木製的架子車，車裡裝滿了捆好的麥子，一趟又一趟從黃土地裡拉到打碾場裡，垛起來，高高的麥垛子，等到初冬慢慢打碾場。

縣城裡，人們穿著乾淨的，新衣服，工廠裡上班的，端著國家飯碗的，做生意的，看著眼前的這些。

傻大個心裡便埋下了一顆種子。

他必須從山溝裡走出去，考上大學，端上國家飯碗是最理想，天不遂願，也要到外面闖一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為期三天的運動會落幕了。

時間很短暫，還沒來得及回味成功的喜悅，便急匆匆的吃過縣城裡館子裡的牛大碗，坐上回學校方向的大巴車。

學校離縣城大約十公里左右路程，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到學校。

鄭老師這次臉上有光的，本次運動會，取得優異成績。冠軍兩名，亞軍三名，李軍兩名，收穫滿滿。

往年的運動會，也是鄭老師帶隊。

要嘛是鴨蛋。要嘛就是墊底。學校很不光彩。

開會時，總是被點名批評。

這次總算抬起頭，不再愁眉苦臉的。超額完成了學校定的任務，完成獎牌零的突破。

如果超出任務，學校還會獎勵鄭老師的。

這是雪梅，傻大個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學校裡能展現自我的機會。明年他們將參加中考，畢業。

有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希望天天在學校裡。有時間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巴望不得快點畢業，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看看精彩的外面的世界。

一切都處在自相矛盾中，似乎一切都那麼合情合理。

走進初三的日子，真的學習很緊張。

每年都會有選拔考試，老師從應屆生中挑選五六名成績最好的學生，去參加中專，中師學校的考試。

如果誰考取中師，中專學校，就等於已經跳農門，將後的生活有質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