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怎的如此不會說話!若無我,你早已不知身死幾回矣!”
“現下遇見新主,便要將我忘得一乾二淨麼?”
面對錢玉的怒容,鄔三非但不懼,反是笑顏以對:
“哎喲,錢爺,您沙場上的英勇,大明朝無人不曉。”
“但論及安頓人心,您確是稍遜於我們現今之主。”
“我等身為軍戶,縱使傷殘,亦有軍人之傲骨!
無錯書吧若淪落至需人施捨度日,那般光景,我等斷不能忍!”
……
錢玉聞言,又見鄔三眼中重燃生活之光,不禁輕嘆一聲。
憶往昔,鄔三亦是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後因戰傷,一度消沉。
前些時日,錢玉前往莊園探望,鄔三仍是一副萎靡之態。
而今,生活之火重燃,恰是錢玉心中所願。
思緒飄回那白雪皚皚的戰場,鄔三一身煞氣,英勇衝鋒之景……
恍如昨日,
而今人事已非。
“是我老朽之過,未曾深思何為你等之最佳。”
“鄔三啊!這些年你受苦了!”
鄔三聞此言,眼眶微溼。
“錢爺!”
“大夥兒心裡都明白您的好!您讓我們住進這偌大的莊園,不取分毫糧資,每年還倒貼數百兩白銀。”
“您的恩情,大夥兒銘記於心!”
錢玉亦動容,但仍忍不住追問一句:
“那你怎說那朱小子比我強?”
鄔三嘿嘿一笑,答曰:
“您與朱公子,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在朱公子眼中,我等非廢人,他知如何籠絡人心,無論吃虧還是得益,我等皆願隨其左右!”
“哦?”
此言一出,錢玉興趣盎然。
雖鄔三言辭模糊,但能讓這群軍中鐵漢歸心,足證朱政有過人之處。
軍中紀律嚴明,此輩若決心行事,無不可為。
未料短短半月,他們竟真心歸附於朱政!
“來來來,你與錢爺細細道來,朱政究竟有何作為,讓你們如此心悅誠服。”
“總不至於僅因他為你們建了幾座青磚瓦房吧?”
錢玉望著莊園內數百棟嶄新屋宇,心中亦感欣慰,以為朱政替他解決了將士們的居所問題。
但這群軍中糙漢,豈是輕易能收買的?
提及房屋,鄔三面色一沉。
“此事休提,猶如亂麻一團!”
“這些房屋哪是朱公子所賜,分明是我等自掏腰包所建!”
“咦?”
錢玉深知這些老滑頭的脾性,有錢便是酒肆賭坊。
他們哪來的錢建房?
此話他半信半疑!
“一座青磚瓦房至少需百兩銀子,你們哪來的錢?”
“沒那麼多,一套不過三十兩。”
“三十兩?!”
錢玉自覺愚鈍。
“你唬我呢!”
“如此佳宅,怎可能只費三十兩銀子!”
“我即刻給你五十兩,你也造不出一座來!”
“再說,我還不瞭解你們,三十兩也是拿不出的吧!”
鄔三面露赧色。
“您言之有理,確有其事。那三十兩,實則是朱公子借予我們的。”
錢玉驚詫問道:“他指望你們拿什麼還債?”
“你小子,能存上三百文已是奇蹟。”
“你娶得妻室,乃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鄔三被錢玉連連調侃,不由有些惱火。
“您這話怎講!”
“我如今已是石灰窯的管事,手下管著一百多人呢!”
“每月有三貫錢的工錢!”
“這小院,明年又能攢出一套!”
錢玉此時方感震驚。
每月三貫,竟比衙門差役所得還高!
“你細細說來,你們究竟有何門道?”
見錢玉一臉驚訝,鄔三不禁得意起來。
“嘿嘿,其實如此。”
“朱公子利用我等軍戶之名購得大量田地。”
“我們將田地交由他使用,他在建起的工坊中給予我們分成。”
“即便一年無所事事,銀錢亦是滾滾而來!”
“且朱公子言,分成可傳之後代,只要工坊在,分成不斷!”
“若工坊倒閉,田地亦歸還於我們。”
“為免我們擔憂,他還請衙門立下字據!”
“朱公子招工,亦優先考慮我等軍戶,等於為他效力,每月另得一份錢!”
“如今,我不但月入三貫,家中長子在石灰窯做工,月入一貫!”
“只需半年,我們便能還清朱公子之債。”
“屆時,這青磚小院便是我家之物!”
錢玉聽得瞠目結舌。
軍戶身份竟有如此妙用!
“鄔三啊……”
“我這莊園少說也有上百戶,朱政何需如此多人?”
“哪裡夠呢?”
鄔三伸出一指,輕蔑地搖晃。
“錢爺,別說莊園裡的人了,嘿,我們還得再招三百多號人呢!”
“這便是石灰窯的需求。”
“更不必提磚窯、煤窯、鐵匠鋪合起來的人數!”
“如今,莊園之內,連個閒人都找不到!”
“家中婦孺,皆需下廚,供那窯中數百人飯食!”
“也是朱公子古怪,不讓十五歲以下孩童勞作,非要他們讀書。你看,哪還有孩子在院中嬉戲?不是在讀書,就是被父母帶去幫忙了!”
錢玉聞此,下巴幾乎掉落。
鄔三卻依舊得意洋洋,滔滔不絕。
“錢爺尊駕!您乃堂堂大將軍,顏面何其顯赫!何不借重您的威望,為我們謀個方便,免了那勞什子軍事演練可好?”
“您瞧瞧咱這副模樣,幾近廢人矣,日日奔波勞碌,倒也自得其樂。再添一場軍演,豈非多此一舉,白白耗費精力乎!”
終是鄔三露了真意,原是為此事與錢玉周旋良久。
他足不點地之忙,與錢玉唇槍舌劍,無非是想避開那軍演耳!
錢玉聞之,訝異之餘,一掌拍在鄔三後腦勺。
“鄔三!”
“你這頑劣小子,且聽好了!此次軍演,願去也罷,不願去也罷,皆需前往!”
“再者,軍演若有差池,休怪我擰下你等項上人頭!”
鄔三捂著後腦,苦瓜臉哀嘆:
“錢爺!”
“您這是存心為難我們麼?好不容易遇著個願帶咱們發家致富的主子,您這一鬧,怕是要連累我們也遭遺棄,如何是好?”
錢玉面色陰晴不定。
他固然盼著鄔三這批老卒能安享晚年,
但此時若朱政稍有懈怠,爭奪儲位便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