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錢玉軍紀嚴明,此時辯解,只會招致更重懲罰。
“孩兒遵命。”
錢成峰狠心,拾刀在手,欲斬。
刀鋒將觸手腕,兩聲同時響起。
“慢著!”
“且慢!”
制止之聲,出自錢玉與朱政。
朱政見錢成峰此舉,急呼阻止,不顧錢玉沙場威名,瞪向錢玉責問:
“錢將軍!大明律於您,何在?”
“此非軍營,錢成峰觸犯大明律,當依律懲處!”
“錢成峰即便有罪,流放邊疆足矣,何需斷手!”
錢玉聞此,反笑。
“孩子,軍中人與文人不同。
戰場之上,一往無前,憑的是信念!”
“若失了這拼命的勇氣,不如戰死來得痛快!”
“今日錢成峰即便倒此,錢家軍的規矩,不可破!”
“他認我義父,我絕不將他交與文官!”
“連義子的尊嚴都無法守護,我麾下兄弟,何來勇氣隨我衝鋒?”
朱政沉默,錢玉望向他,眼神已柔和。
“孩子。”
“老夫不為難你,兩條路選。
一,你親斷他一手,恩怨兩清。
酒樓歸你,另贈莊園一座。”
錢成峰聞斷手還酒樓,面色未變,知義父事後必有補償。
但聞還需賠莊園,臉色立變。
“乾爹!”
“兒已傾盡所有於酒樓,無力再賠莊園!”
錢玉瞪視錢成峰,一臉恨鐵不成鋼。
“誰言要你賠?”
“你無能為力,難道為父不行?”
“這莊園,為父賠!”
錢成峰心喜無需自掏腰包,轉念又惑,乾爹何故多賠一座莊園?
為討好這書生?
他有何能耐?
錢成峰為一座莊園不平,朱政心中早有不滿。
古人思維,真難懂,流放即可,何必斷手?
這面子,比健全身體還重?
“錢將軍,恕我直言,此議難從。”
錢玉聞言,冷哼:
“如此膽量皆無,唯有二路。”
“二,帶人速速滾出此地!”
無錯書吧秦淮樓終究歸屬我那義子,任憑你花費千金購得,交易既成,此樓與你再無瓜葛!”
“這……”
朱政心頭怒火噌地竄起,這話實在是強詞奪理!錢玉先前還算講理,怎的一轉眼變得如此霸道!
錢成峰在一旁幾乎感動涕零,心裡暗贊還是義父夠意思,關鍵時刻鐵了心護著自已這個義子!
鄔富貴眉頭緊鎖,貼近朱政耳邊低聲道:
“政兄弟,要不下得了手,我來代勞。”
鄔富貴不明朱政內心的糾葛,若是他自已,必定選那最直接的路走。既得利又得樓,何樂不為?
朱政輕揉太陽穴,道:
“富貴兄,問題不在這兒……”
錢玉耳聰目明,聞鄔富貴之意,即刻補上一句:
“這斷腕之事,須得朱政親自動手,他人代勞可不成!”
即便錢玉不說,朱政也心知肚明,對方就是要逼他親自動手。朱政困惑,這位錢老將軍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實則,錢玉別有用心,他是在考驗外孫的膽略!
“難道僅是斷腕這般小事,就能動搖你懲惡的決心?如此,你的血性未免太過平庸。”
“小子,今日我便教你一課,這大明朝不是單靠律法運轉。”
“想要何物,就得憑血性去搏,不然,你將一無所有!”
“若無此膽魄,不如早早歸家,抱著書卷痛哭去吧!”
朱政怒視錢玉。
“錢將軍!”
“我尊你一聲將軍,你卻百般為難!”
“晚輩所求,不過‘公道’二字!為何苦苦相逼!”
錢玉放聲大笑,眼神滿是對朱政的嘲弄。
“公道?”
“我義子敢奪你酒樓,手下人敢毆打差役,皆因我們戰場上的赫赫戰功!”
“若非我們在沙場浴血奮戰,哪有大明今日的安寧?而我們武將如今的處境,大明何談公道!”
錢玉一番話擲地有聲,迴響在酒樓之中。
他身後的曹振、張翼等生死兄弟,聞之更是熱淚盈眶。
“錢大哥說得好!”
“你們舞文弄墨便能安享富貴,怎知我們武將的艱辛!我們的日子,你們可懂!”
“大明對文臣武將的偏頗,才是最大的不公!”
“今日要帶走我們軍中的兄弟,無異於踐踏武將的尊嚴!”
“你若能斷錢成峰一腕,我便認你是條漢子。”
“錢成峰是我軍中兄弟,小小斷腕,他若皺眉,我便讓他頭顱落地。”
“做不到,就帶著你的人滾出去!”
眾武將氣勢洶洶,將朱政逼至牆角。
朱政,無論前世今生,皆是文弱書生,面對這群如山的武將,心中難免忐忑。
但鄔家灣的人豈是易與之輩,此刻也是熱血沸騰。
一向寡言的鄔富貴,毅然將刀遞給朱政,表明立場。
其他鄔家灣的勇士也紛紛響應。
“隊長,上!咱鄔家灣的漢子怕過誰!”
劍拔弩張之際,門口悄現一老者。
老者隱於圍觀人群,不被人察覺,卻將酒樓內情盡收眼底。
當他目光與錢玉相遇,眼神驟冷。
好個錢玉,竟敢欺壓他的孫兒!
朱元璋並未立即現身,他想看看朱政如何應對,甚至期盼朱政能揮刀。
此舉雖違律法,卻合帝鄔心意。
為君者,學識其次,血性與決斷最為關鍵。
帝鄔的世界,不容後悔二字。
眾人屏息間,朱政毅然接過了鄔富貴的刀。
“謝富貴兄!”
鄔富貴激動後退,讓朱政成為焦點。
朱政持刀在手,刀彷彿活了過來,在空中劃出一朵刀花,又穩穩握在手中。
錢玉眼前一亮,看出朱政頗有功底。
“好刀法!”
朱政拱手回禮。
“錢將軍過譽了。”
“晚輩素來敬重錢將軍,但今日,卻有一言不敬。”
“您實在不近人情!”
錢玉被小輩如此斥責,非但不怒,反笑出聲。
“哈哈!”
“小子,待你權勢滔天時,也可隨心處置我!”
“哼。”
朱政冷哼,目光轉向錢成峰。
“錢成峰,我倆的恩怨因一酒樓而起……”
“你若當初聽從差役,最多流放邊疆,不至於斷腕。”
“事已至此,非我所願,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若因此記恨,欲報復於我,朱政隨時奉陪!”
“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