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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思慮

這是夢境嗎?她這些天總是在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從家到醫院坐公交車要一個多小時,有一次是下班高峰回家的,竟然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第一次走這個路線時,她不敢放鬆,手裡拿著手機的百度地圖,導航模式,耳朵裡時刻聽著報站的聲音,有時旁邊的乘客說話聲音大了,或者自已走了神兒,沒有聽清報站的聲音,會嚇自已一跳,抓緊看手機上的百度地圖到哪了。走了一兩次之後,每天三個小時的坐車時間,她的腦子裡就在不斷的思考,看似天馬行空,又好像最終都會思慮到她的婚姻生活裡。

在車上到處都是陌生的人和景物,陌生的口音,她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個夢境的旁觀者,既不能參與,什麼也不能改變什麼。

公交車上上來一對夫妻,男人一上來就扶著女人坐在朝後的稍寬的座位裡。引起她注意是因為:車裡還有很多座位,男人不坐,就手拉吊環站在女人身旁,臉對著女人。女人頭髮被簡單的盤起在腦後,用一個大抓夾把頭髮固定。四五十歲的年紀,臉部比較豐滿,身材還比較勻稱。臉上戴一個淺紫色的口罩。男的頭髮已成地中海,看不到容貌,上身黑T恤衫,下身瘦腿運動褲,一雙運動鞋。女人把口罩拉到下巴上,口罩就只包著她的下巴,兩邊還掛在耳朵上。男人伸手給女人擦去了一邊眼睛的眼屎。女人有氣無力的笑了笑,看臉色有一點憔悴。自已動手把另一邊也擦了擦。輕輕的男人在和女人說著些什麼。女人臉朝著男人,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男人又伸手為女人整理了一下劉海,把頭髮撥到女人的的臉龐側的。看到這裡她的眼睛溼潤了,丈夫對妻子的這種呵護,這是她這幾年多麼渴望從老公那兒獲得的。但是,過了一會兒,那女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頭也轉向窗外。可能談話女人並不滿意吧。男人開始雙手拽著吊環,曲腿,踮腳尖,抬腳後。可能是在小幅度的鍛鍊。她又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女人,女人好像生病了,精氣神好像不足,蔫兒蔫兒的。她又想,如果非要自已變得病怏怏的,才能被老公呵護的話,還是不要了吧。她還是不想依附於別人,還是想自已強大一點,甚至想自已能夠保護自已的家人比受到別人的保護,心裡還舒服一點。可能是由於結婚以來老公離家比較遠,她又有一點奉獻型的人格,她用自已的肩膀擔起了家庭的全部重擔。有時也會有讓老公分擔的想法,但是她每次讓老公辦一件事,看到他辦的不太符合自已的心意,就忍不住搶過來自已幹。後來,有時她也想告訴老公每件事怎麼幹。老公很有意見,覺得我乾的不好,你來幹。她也生氣,也難過,可是有那麼多事等著她去幹呀,她就懶得和老公理論,總之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親自幹的。再說老公也不在身邊,回家的時間在生活中所佔的比例是很小的。她有時也就懶得和老公計較了。她可能是一個完美人格的她。對自已要求很嚴格。自已在工作中對自已要求也很嚴格,所以她取得了很好的事業成績。當然,她對自已的兒子要求也很嚴格。兒子從小一直很懂事兒,很聽話。甚至她沒有感覺到兒子的叛逆期是在什麼時間度過的。兒子可以說在周圍人的眼中就是“別人家的優秀孩子。”長的很帥,一米八九的身高,文質彬彬的面容,親和力的性格。令人羨慕的學霸成績。兒子從小就很善於感受她的情緒變化,可能兒子有一種和她相依為命的感覺吧。在兒子成長的過程中,媽媽始終是陪在兒子身旁的人,其他人都沒太有時間陪。從孩子剛懂事兒上幼兒園開始,兒子就每天說自已長大了,是個男子漢,要保護媽媽。上幼兒園時,早上媽媽送他,出門前兒子都會像大人一樣對媽媽說:“檢查一下:門鑰匙,手機,車鑰匙帶齊了沒?燈,煤氣關好了沒?”有時她真的會因為兒子的提醒才想起來忘記幹什麼。兒子就很得意,她也會摸著兒子的頭:“多虧了寶寶,你真是一個男子漢。”

公交車上又上來祖孫倆人。小男孩兒五六歲模樣,穿一身中國紅的改良過的跆拳道服,像是哪個武館的服裝。褲腿側面靠下端還透著精武精……,幾個小字。競下面的字被折起來了,褲子太長,被折到裡面去了,看不到。穿一雙運動鞋。衣服的領,袖,衣襟,都用金黃綢條包了邊。豎領子上還有金黃絲線繡的傳統圖案。領子下有三個金黃色盤扣。上衣也用金黃色絲線繡了一條張牙舞爪的大龍,從前身一直盤踞到後背。甚是搶眼。腰裡圍了一條大紅的絲綢質地的腰帶。一上車,小男孩兒,就在車廂中央紮上了馬步,兩手什麼也不扶。穩穩的站在那裡。和他一起來的可能是他的奶奶。頭髮花白,手裡提著水壺和一個小書包。別人給他們讓座,他們不坐。小男孩的平衡能力很強,看了一會抹布就開始在車廂裡自由的走動,車身的晃動,對他一點也沒有影響。他幽若閒庭信步一般,瞅瞅這瞅瞅那。然後就站到車門處,從褲兜裡掏出一根很細的鐵的,摳著牙。他奶奶看了一眼,也沒有說什麼,看來這是他的常態了。突然蹭的一下,小男孩雙腳騰空,兩手抓住了公交車的兩個吊環,做了一個翻轉動作,然後跳下來。“哇哦”好多人忍不住出聲。看來小男孩真是個練家子。有真功夫。男孩的奶奶笑了一下:“一會給你買包子吃,好不好?”看著這祖孫倆,她想,她的兒子基本上就是她自已帶大的,兩邊老人身體不好,幫不上什麼忙。孩子從小到大,要生很多次病,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孩子生病的時候,她恨不得替孩子生病。有一次兒子崴了腳,她開車把兒子帶到醫院,背起孩子就往裡面跑,那時孩子大了,抱不動了。到了醫生那裡才發現後面的裙子折起來了,露著內褲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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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送兒子學電子琴,學書法。有一次她週末有急事加班,讓老公送孩子去學書法,老公回來就和她說給兒子換了班,不學書法了改學動漫。

公公婆婆和老公經常到外面說她兒子乖,懂事,不用操心,自已就把所有的事情搞定了。有一次春節過年的時候,他們又這樣說。她就說:“小孩子長大,成長過程中遇到的問題肯定都差不多,你沒有去解決,是因為有人替你完成了你應該乾的,應該盡的責任呀。不是孩子不需要啊,是有人替你幹了呀。”從那以後,他們才不當面再顯擺他們基因的強大了。

現在兒子長大了,在北京,一個傳媒公司有一個很好的職位。但是好像兒子的叛逆期還要補過一下。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兒子始終覺得她是想幹涉兒子。現在社會競爭很激烈,她知道她和兒子的觀念差別也很大。所以兒子的事情,她儘量的不再摻與意見。等這時兒子的生活不需要自已的參與,把眼光放回自已的生活,她才發現,好多事情並不是自已意識裡的那樣,自已的婚姻生活可以說是千瘡百孔。好多事情發生改變了,自已沒有意識到。這種變化也不是一天就形成的,悄悄地,隨著歲月的流逝,世界都起了變化。

記得有本書提到“不老時代”到來後,會是什麼樣的呢?

在那個時候,人們平均退休年齡將可能達到75歲或以上,活到150歲是很常見的事情。我們將能夠使用自已的幹細胞和3D列印來替換除大腦外的任何身體部位,多數癌症也將能夠被治癒。由於死亡率降低了,儘管出生率也在下降,但人口是持續增長的。

時代飛速發展,她現在五十多歲,如果能活到八九十歲,甚至是一百多歲,要怎樣面對今後的生活?要和老公一直保持現狀?不可能,一定要改變,保持現在的狀態,婚姻生活質量太差了,還不如沒有。可是離婚,怎樣離?老公現在不同意,她也沒有具體的措施和計劃。本來她想,她提出離婚,老公同意,其它的事也就無所謂,走完流程就行了。可是堅決不能以現在的狀態走下去,想想就覺得恐怖,在沒有幸福感的日子裡一天天走向衰弱,死亡……

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路。老母親打來的。母親是農村出身,重男輕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特別是出了嫁的女兒。只配回家幹活,拿錢孝敬父母,不再擁有父母的疼愛。用她的話總結:“幹活的事都是我的,好吃的,給錢花,好事都給弟弟留著。”這個是爭不來的。母親的心裡就這麼想的,不自覺就表現出來了。母親不願她出去旅遊,說:“你出了門,我有個什麼事怎麼辦?”母親是個有主意的人,一輩子當家做主。她需要她這個跑腿兒,隨叫隨到。為了哄母親開心,旅遊之前還專門先陪母親查了體。父親逝去十年了,母親自已生活,不願和子女在一起,自已和保姆生活。十幾年前弟弟弟妹和他們的女兒移民去了澳洲。弟弟開的公司在國內,弟弟經常回國,但不經常來看母親,也不經常給母親打電話。只有春節的時候影片一下。過年有的時候是弟弟自已回來待一天,走的時候乾脆自已也不回來了。但是母親還是從她這兒摳點錢給她弟弟寄了去。沒辦法,不隨母親的心意母親就說不舒服,要住院。

接起電話來,大概的內容就是說了說保姆的情況。保姆家裡有什麼事,等等等等。被她打斷了。然後又和她說了,說查體的結果出來了。然後給她念報告,唸了一會兒,也被她打斷了。“媽,你就說你有什麼事吧?”“這不是這麼多事兒,身體上這麼多事,我不得跟你商量商量該怎麼辦?”“如果原來都有的,就先吃著原來的藥。新情況,週一你去醫院找個專業大夫,你熟的那個大夫,去問問他有什麼問題,應該怎麼辦?你說這些術語我也不知道情況是怎樣的。你剛才說你沒有感覺出什麼,這就說明沒什麼大問題。吳俊住院了,小腸裡割了個瘤子,等他出院了再說吧。”

“他是怎麼知道的?長了瘤子?我也得去查查?”她真是無語了。

“媽,就像這樣,這兩天吳俊不能下床,我回不去,你先讓我們保姆陪著你去醫院問一問,來把情況和我說一下。先這樣吧”“那我先去醫院問一問,行吧,掛了”

聽出母親有點不高興,她還是快把電話掛了。母親這兩年越來越不顧及她的感受,有一次她和老公說:“我真是不想回家呀,回家一趟,回來還要做兩個周的心理建設。”

幸虧這次坐的車是到終點站下車,要不然的話,她又該著錯過站了。她現在只能同時做一件事情,同時做兩件事,有時就轉不過彎來。

下了車,天已經黑了,四處的燈火併不熟悉。他們買的這所房子,一個小山,還有一條小河。這個30層樓高的中間層,兩戶一梯。春節的時候她就感慨,這裡是養老的好地方。個小區裡有20來棟30層高的高層樓房,相當於20幾個自然村。就這樣的小區,一個接一個,挨的很密集,大約也就有十幾個。所以小區內外就像一個社會,什麼都有。但是人員也很複雜,有商品房,有回遷房。但是養老在這是很方便的,空氣好,計程車司機還說:“你們這裡比市裡氣溫低好幾度。”

附近幾個小區是同時蓋的,所以大門的設計都差不多,晚上過來更分不太清楚。春節的時候,兒子單獨出去和朋友玩,回來晚了一點,第一次他來這個家,就進了別的小區,找不到家門了。只好發了定位,讓老公把兒子領了回來。老公還不想去,是她生了氣,把老公攆著出去的。

可想而知,她從一輛不熟悉的公交車下來,在陌生的燈光中,從小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她是什麼感覺了。第一次,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第二天老公建議她換乘另一路公交時,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同一路公交車她覺了,坐了一次路都認得了,應該沒問題了。下了車,走了一會兒,掏出百度地圖一看,又走反了,自已無奈的冷笑一聲。心裡說:“以後還是走一步都導航算了。”

這些天不都像在做夢嗎?人生如夢,這些天格外。她就像是一個外星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球。也許是她長時間生活在同一個環境中,一個缺乏變化的環境中,使她應變能力退化了吧。

她感覺很累,有一種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