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邸,庭院深深,甚是幽靜,刑部侍郎繆無傷在王府奴僕的帶領下,穿過一條被假山環繞的石板小道,眼前豁然一個巨大的人工湖,湖中心有個孤立的湖心亭。奴僕示意他坐上湖邊碼頭停靠的小船,搖曳著把他送到了亭中。這湖心亭並未與岸邊有任何廊橋相連,似乎也預示著這個府邸主人追求獨孤天下的執念。
湖心亭裡,齊王正悠閒地看著書,身後一位衣衫輕盈的美貌侍女輕柔地為他揉著肩膀。見到繆無傷上來,他抬了一眼,示意賜座。繆無傷躬身行禮後,在齊王對面坐下。
空氣似乎在齊王的威嚴之下凝結起來,繆無傷靜靜等候,不敢發出絲毫響聲,免得驚了齊王讀書的雅興。
湖心亭的時間,在停滯了半個時辰之後,再次被齊王啟動,他放下書,往後擺擺手,示意侍女停下。“繆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殿下。”繆無傷向齊王奏道,“昨日肥東城知府劉銘傳上書刑部,稱嫌犯提及劉府滅門案涉及皇子,肥東城許可權有限,不敢枉自主審,請求刑部提級主審,並把案件相關證據一併上交。嫌犯作為人證,也由衙役押送上京,不日即可到達。”
齊王淡淡一笑,道:“這肥東城的知府,聽說為人剛正不阿,如此看來,倒也是妄傳,此人也是滑頭得很啊,這一下就把這抓頭撓耳的棘手事,扔到了繆大人手裡。”
繆無傷附應著陪笑道:“這些地方官,怕是早已練就一身滑如泥鰍的本領。”
“這麼說,繆大人的意思是,我大夏官場都是些無恥之徒?”齊王冷冷地望向繆無傷,看得他背脊發涼。
“不不不!”繆無傷起身跪倒在地,連聲否認。
“本王就是跟你說句逗趣的話,繆大人不用如此惶恐。”齊王笑了笑,扶起繆無傷道,“如今這案件怎麼判,證據怎麼定,可就全憑大人了。”
“殿下說怎麼判,下官就怎麼判。”
繆無傷的姿態,齊王很是滿意,他就要這天下,匍匐在自已面前的感覺。他起身,從湖心亭望著波瀾不驚的湖面,眉目低垂,淡淡地說:“繆大人,如今這些證據,可與秦王有關聯?”
繆無傷道:“僅有嫌犯口供。”
齊王沉思片刻,道:“繆大人,老子曰,‘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繆無傷若是不能參透齊王言下之意,大夏國的刑部也由不得他一介無名之輩,無依無靠,走到今日富貴。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道,回道:“殿下,這‘無中生有’的事,刑部向來是得心應手,請殿下放心。”
齊王聽聞,假惺惺地笑道:“還請大人務必依律辦案,勿要給他人落了口實。”
“那是自然,此案若涉及三殿下,必然是鐵證如山,事實清晰,於律可依。”
齊王看著眼前這個奸臣,點頭表示滿意。對於大夏國執政者而言,官僚體系中既要有剛正不阿,仗義執言的清廉官員,也要有偷奸耍滑,無恥下流的奸佞之徒,透過清官施政,藉助奸臣御人,此為施政之道。
“大人打算從何處著手?”
“殿下,自然是從證據的關聯性、真實性和律法依據下手。這個案子,劉府滅門是真實的,並非意外失火,肥東府已核實,這就是真實性了。”繆無傷娓娓道來,作為平民出身的刑部侍郎,他有多年的辦案經驗。
“關聯?”齊王眉頭一擰,問道,“本王想知道你的證據如何案件關聯,還有如何與秦王關聯。這才是重點。”
繆無傷觀察到齊王的神色已有變化,知道他對自已的話已有所心動,微微笑道:“殿下,刑部自微臣經手的冤假錯案每年都不下十起,可否是微臣昏憒胡塗?不是,是人為切斷了證據鏈之間的聯絡,再在這些證據鏈中加入一些足以讓案件轉向的證據,這真假摻半的證據,加上案件主辦選擇性地相信其中部分證據,案子便定下來了。”
他的故弄玄虛讓齊王頗有些不耐煩,這些仗著自已專業的傢伙,最是可惡,喜歡製造資訊屏障,罪該萬死。他厲聲斥道:“說具體的事,怎麼讓案件跟秦王關聯。本王問什麼,你便說什麼,不要扯亂七八糟的。”
繆無傷眼見賣弄專業在齊王這討不了好,老實答道:“這個需要殿下出馬,拿下秦王身邊的近臣,拿到他以秦王名義指示對劉府滅門的兵士書信。這樣一來,證據便真實可信。加上現場蒐集的證據,在抓兩個殺手,是不是他們殺的都不重要,這些臣都會做實。”
齊王沉思片刻,拿了秦王的人,又拿了秦王屠戮劉府滿門的密函,加上現場蒐集的證據以及殺手的供詞,便是鐵案了。劉府這案子只要能削弱陛下對秦王的信任,順帶借題發揮,處置一些支援秦王的勢力,這案子便值了。
可關鍵是,這秦王身邊近臣如何拿下?京城之中,那久負盛名的望月樓,可是一個秦王的勢力都沒拿下。世人皆知,秦王對門客約束極嚴,若是行為不端,無需外人動手,他自已會第一時間清理門戶。
一籌莫展之際,下人來報,望月樓掌櫃玉漱求見。
“讓她先等著。”齊王說道,此刻需想想如何找到秦王身邊的這個人,造出一些證據。
下人回奏道:“殿下,玉漱姑娘說是秦王手下有個門客,這些日子與望月樓的欣怡姑娘相談甚歡,情意甚濃。”
齊王大笑,一拍大腿道:“所想皆至,宛若天成。真是天助我也!”
繆無傷告辭後,齊王回到岸邊書房,此時玉漱已在書房等候。她一襲黑白長裙,雖然色彩簡約,但設計獨特,上下兩層分開,兩袖亦分開,這種剪裁不僅凸顯了她纖細的身材,更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氣質。湖邊的微風吹來,衣襬輕輕飄動,彷彿是江湖中的一抹飄。
“玉漱。”齊王一直覬覦她的美貌,可望月樓之所以在這上京風月場中脫穎而出,靠得就是她長袖善舞,左右逢源的能力,若是納做孺人,便會丟了望月樓這個重要的情報中心。一個志在天下的王爺,孰輕孰重,他不會失了判斷,可不妨礙他對玉漱的疼愛。“你可好久沒來過本王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