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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建國前後的譚家

譚秀才的族人中,一直傳承著勤奮耕讀的家風,子侄一代,趕上了戰亂,別人家的苦難,他們也自是少不了的,那年代,一家人能餬口保命是第一件大事,相對來說,讀書就次要了。

譚義、譚耿哥倆雖讀書不多,但特別勤奮節儉,這在祭天台村也是出了名的。還留下過好幾段兒“佳話”呢。

一日,譚義去村西的雙峰山割柴,走到半路,突然放下柴擔又往回跑,同伴問他去幹嘛,他只說:“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再去追你們”。見譚義往回跑了半里路,拐進自已家那塊薄田,蹲了一會兒,又追上來。

敢情他是去了自已的地裡,拉了泡屎又回來了。人們笑他,他卻一本正經的說:“我家那塊地薄,不長好莊稼,上點兒糞嘛,要不,把糞拉在山上也是瞎了沒用的。”

八月十五中秋節,是一年中除了春節外的第二大節日。在祭天台如果不是荒年,家家戶戶都要買二斤豬肉和八塊月餅吃的。

所不同的是,過春節要早起吃餃子,中午吃燉豬肉,晚上就不太講究了;而過中秋,正好相反,早晨和中午不講究,晚上要吃月餅和燉豬肉。因為中秋是月亮節,吃飯前是先要把月餅和燉肉給初升的月亮擺供的。

那年中秋的晚上,譚義吃過月餅燉肉後,怎麼都睡不好覺。他想:“這麼好的飯,吃了不是好好幹活,卻睡大覺,這不是浪費了嘛!”翻來覆去的,怎麼都覺得對不住這頓好飯。於是,他乾脆起來,趁著月光,把一圈坑豬糞給起出來了。

要知道,起糞是最髒最累的活,平時幹這活,也得一整天呢。幹完這活兒,他心裡終於踏實了,也就快天亮了,譚義這才回屋打了個盹兒。

譚耿除了種地,農閒時節還做點小買賣,挑著貨擔走出三四十里,到深山區販賣些油鹽醬醋糖、小點心之類日常生活用品。出去一天,除了自帶一點乾糧,從來捨不得半路上買點東西吃。

據他自已說,一次回來晚了,路上餓得前心貼後心,肚子實在受不了了,但離家還有十里山路呢,自已捨不得買東西吃,就連貨擔裡剩下的小點心也捨不得吃,後來終於把心一橫,從貨擔裡取出一塊糖吃了,可自已為這事一直後悔了三天。

譚義、譚耿哥倆祖上留下七八畝地,還有祭天台路南的一處宅子。到他倆的時候,透過一年年的積攢,家業慢慢擴充,又買下來十來畝地,和南胡同原來尤之光的一處宅院。

哥倆娶妻後分家,土地各分一半,譚義要了南胡同的宅子,譚耿留在老宅。

譚耿在日本投降的頭一年,得了痢疾,又捨不得吃藥,最終英年早逝。留下不滿三十的媳婦和一個五歲的丫頭。

譚義家兩個兒子,大兒子從小就喜歡譚秀才留下的那塊大硯臺,譚義就送他上學,鬧日本之前就在村裡讀完了初小,成績還出奇的好。祭天台的鄰居們都說,老譚家隔輩又要出個秀才。

其實,據譚家上輩人傳說,他家祖宗原本是當官的,後來犯事了,被抄家才逃到祭天台來的。原來家裡還有祖傳的玉帶和一尊小金佛,過年的時候,族人們要聚在一起,供奉一下這些傳家寶的,後來兵荒馬亂的把寶貝給失落了。

不過譚義的大兒子譚豐確實有些才華,不僅字寫得工整,文采也好,戰爭結束,國家太平了,就要發展教育,需要老師,當時他就被推薦到外村教書了。

這才兩三年,朝鮮戰爭又打起來了,徵兵再次成了村裡的要務,譚豐和弟弟譚收都在徵兵的名單上,兩人中至少要有一個去參軍的。譚收才十七歲,父母心疼他年歲小,而且這小子膽子也小,聽說要當兵,嚇得到處躲著,連父母都找不到他。

譚豐雖然已經當了老師,而且剛結婚半年,但他是黨員,當兵的事不能推脫。自已就毅然辭掉老師的職務,回村報名參軍。

到家後,正看到媳婦在家又哭又鬧的跟父母吵嘴呢。

“小收子就是你們藏起來了,你們就是心疼小兒子,願意叫譚豐去當兵送死!”

“老大媳婦,天地良心,我們可沒偏心呢,譚收從小就膽子小,他躲起來我們是真的不知道。你就別鬧了,這事我們也沒辦法的。”婆婆怯生生的解釋道。

公公譚義坐在屋裡的炕沿上,低著頭一句話不說,只是“啪嗒、啪嗒”的抽著焊煙鍋。

“譚豐有了工作,我肚子裡還有了孩子,你們就這麼狠心,要知道這樣,就別讓譚豐娶我呀!”媳婦說著,坐在院裡的捶布石上,哭得更厲害了。

譚豐進門,一把拉起媳婦,進了自已的屋子,二人先是對面坐著,誰也不說話。一刻鐘後,媳婦一把抱住譚豐,無所顧忌的“哇哇”大哭起來。

又一刻鐘,譚豐慢慢推開媳婦,掉著淚說:“這事確實不怨我爹孃,說實話,這時候,我也不願去當兵,但我是黨員,我弟又找不到,只能我去,你什麼也別說了。”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呀?到時候我饒不了他小收子!”媳婦畢竟是女人,為這事,她還真恨上譚收了。

“我已經報名了,明天準備一下,後天就走,上面催的很急。咱們還是冷靜點面對吧!”譚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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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中,譚豐隨部隊晝伏夜行,一把炒麵一把雪,上戰場後,奮力拼殺,蹲防空洞,他都經歷過了。但首長知道他是秀才兵,也設法盡力保護他,輕易不讓他到最危險的地方去,所以他從未受過傷,最後又安全返回祖國,還被提拔為文職幹部。

在祭天台村,與譚豐一樣去抗美援朝的還有三個年輕人,其中藺二寶犧牲在朝鮮戰場,藺仁受由於作戰勇敢,曾被提拔為連長,但後來腿部受傷,又使性子開槍打傷了自已的通訊員,回國後以二等殘廢軍人的身份退伍到村裡,還有於長林,也在戰爭結束後退伍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