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梅這趟回家給哥哥辦成了一件大事,心裡高興。但她的假期很快就要結束了,又要回去工作。
友仁、松梅和曉蕾回家後,老恆的心情也漸漸好起來了。現在知道松梅要走,就給她帶了些小時候在家愛吃的柿餅、和幹黑棗,囑咐她以後國家太平了,要常回家裡看看,平時也要多寫信。
松梅這次回去,可能馬上就會搬遷,她有兩個選擇,或隨丈夫龐文遠的報社機關搬到北京,或隨醫院搬去石家莊,現在還沒有最後定下來。臨走時,父女二人依依不捨,松梅望著把自已送出村外,即將五十歲的父親,淚水怎麼也沒止住。
不久,友仁調動的事定下來了,上級安排他到地區行政公署的統計局工作,機關暫住地就在附近的縣城。隨即再婚的事也定在了二月十六這天。他先到機關去報到,安置好後,就又趁著還不忙,請了五天假,回家結婚來了。
松梅臨走給老恆留下了幾十塊錢,老恆先是把平時的一些零碎賬還了。手裡還剩下一些,他就請人把原來友仁住的東廂房重新粉刷了一下,把自已屋裡的櫥桌搬過去,算是佈置好了婚房。
友仁本來也想給父親些錢,但老恆沒要,說讓他留著結婚時買些兩口子喜歡的東西。友仁就提前把錢送給了小王莊史紅雲,讓她去置辦了嫁妝。
二月十五,老恆把友義兩口子叫過來,和友仁一起,在家就忙活了一天,準備了接親的蓆棚大車,借了三張八仙桌,連家裡的一張共四張,還有十多條板凳,又在各家湊了些鍋碗瓢盆的。
友仁前一天就從縣城買來三十斤肥豬肉,還在南牆根盤了一口大灶,老恆親自把肉洗淨,下鍋煮熟,又切成各色條塊,肥瘦分開,裝在碗裡,準備明天擺席。
第二天凌晨,友義把自家的那匹白馬套在車上,拉上自已媳婦和友仁,就去小王莊接親了。
史紅雲家也曾是小王莊的殷實之家,老人在世的時候,努力供她的兩個哥哥唸書,兩人都在縣城的高小畢業。二哥史長山還是友仁上屆的同學,後來又都到邊區工作,所以他們早就認識。大哥一直在部隊裡任職,參軍後就沒機會回過老家,現在已升任團長了,還在南方打仗。
史紅雲到了上學年齡,老人卻不太重視女孩讀書。等她十多歲自已知道讀書了,日本鬼子又來了,所以她就錯過了讀書的機會,後來只在分割槽政府辦的識字班裡念過半年,總共也認不了千八百的字,到現在還後悔呢。
一大早友仁他們就到了史紅雲家,聽到車馬聲,大門開啟,史長山帶人迎了出來。
原來史長山專門請假回來參加妹妹的婚禮了,見了友仁,滿面笑容的迎上去握住他的手,說:“友仁,你終於成了我妹夫了!我昨天急急忙忙趕回來,特意參加你們的婚禮了。”
友仁還和以前一樣憨憨的笑著,只是改了稱呼,邊握手邊說:“謝謝舅哥百忙中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一會兒有酒席款待你。”
史長山把友仁他們迎進屋裡,給友仁介紹他家要去參加婚禮的人。有堂哥、堂嫂和一個十來歲的堂侄,說這是他們史家最近的族人,要去把妹妹送過去,妹妹出嫁以後,家裡的宅院也就全靠給堂哥一家照看了。
友仁也把來接親的弟弟友義和弟媳介紹給他們。
史紅雲家早準備好接待新姑爺來迎親的餃子,大家一起在她家吃了飯。史紅雲和堂嫂由友義媳婦陪著坐上馬車,大家七手八腳的,又把紅雲自已買的一些臉盆、鏡子、暖瓶之類的新家當裝上馬車。友義趕車,其他人隨行,太陽出山的時候,一行人就來到了祭天台村。
中午,老恆家擺了四桌酒席,孃家席擺在新房,除了友仁和友義媳婦作陪,還特意讓永芬女婿朱虎子來陪史長山。女人們一起邊說話邊吃飯,幾個男人還喝了幾杯紅棗酒。
無錯書吧院裡三桌是本族和村裡來喝喜酒的客人,一桌女席,兩桌男席,女席由永芬照應,男席分別由老恆和友義照應著。友仁給每一桌客人都滿了酒杯,還特別與藺得印和孫小益各喝了一杯酒。現在他兩個一個是村支書,一個是村民兵連長了。
酒席過後,來喝喜酒的普通鄉親散去,史長山也帶著孃家人返回,剩下本族人要幫著送走借來的桌椅板凳各類家當。這檔口,友仁把史紅雲從屋裡領出來,給她依次介紹了族中的長輩,並一一鞠躬,表示尊敬。
一切收拾妥當,友仁和友義把老恆佔的正房堂屋中間的八仙桌也重新放好,老恆把全家人叫進堂屋。
老恆自已坐在八仙桌一旁,讓友仁和新媳婦史紅雲坐在另一旁,對曉嵐說:“曉嵐,你今年十一了,也懂些事了。今天你該高興,以後你就有娘了,現在你就當著咱們一家人的面叫一聲娘!”
坐在對面的史紅雲臉立刻羞紅了,忙說:“爸,不必這樣,以後我對曉嵐好就是了。”
“今天叫了,以後就習慣了,我的意思就是讓她當面叫一聲的。”老恆執意說。他知道,這些年,曉嵐一直由自已帶著,孩子三歲就沒了親孃,自已從心裡疼她,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從心理上還是慣著曉嵐的,所以孩子有時很任性,老恆總擔心她以後跟史紅雲處不好關係。
曉嵐為難的低著頭,似乎鼓了幾次勇氣,最後還是叫了一聲“媽”,但眼圈已紅了。
在祭天台人心裡,“媽”和“娘”的親近程度是不一樣的,關鍵時刻,只有“娘”才能表達他們對母親的無比親近。
友仁看到這情況,一把摟過曉嵐。史紅雲也過去撫摸著曉嵐的頭髮。
友仁說:“爸,別為難孩子了!”
史紅雲也說:“這樣吧,曉嵐叫媽,以後我們有了孩子也都隨曉嵐叫媽。”
此後,北大院的孩子們開始改稱母親叫媽,祭天台村也漸漸流行起對母親的這個新的稱呼。
友仁的婚禮是戰爭結束後,祭天台第一場像樣的婚禮,雖然沒有過分的鋪張,但畢竟把親朋好友都聚在一起,擺了四桌酒席,這給老恆的臉上添了不少光彩,走在街上,他感覺自已的腰板又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