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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振恆突然去世

今年的天氣冷得特別早,剛過立冬,就下了一場厚厚的大雪,地面上到處是白花花一片。

祭天台那條東西大街,房頂上掃下的雪都堆在街道兩邊,混雜著泥土和爛樹葉,形成無數個大小不一,髒兮兮的雪丘,把中間能走人的道路擠成很窄的一條衚衕。

由於帶著泥雪的鞋底來回的踩踏,被房子夾著的東西大街,大冬天又不見太陽,腳底下的路面都凍成了蘑菇大小的泥疙瘩。人走上去,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又滑又硌腳。

鬧日本之前,像這樣的冬閒時節,祭天台的男人們就聚在一起,推牌九找樂子。這幾年,小日本兒弄得不太平,莊稼也種不好,人們命都難保,既沒有心思,也沒錢玩牌九了。

最近這一年,八路軍連續端了好幾個鬼子的炮樓,日本人似乎消停了許多,平時總是龜縮在據點裡,出來掃蕩的時候少了。

祭天台也就緩過點氣兒來,雖然依舊窮苦,但窮也有窮的玩兒法,人們還是找了些簡單的遊戲,想娛樂一下。

這冰天雪地裡,北大院三個大門兒的過廳裡,成了祭天台男人們最熱衷的場所,他們蹲在地上,畫出各式各樣的方格棋盤,用小石子、短樹枝、土坷垃作棋子,玩著撂方、走衝、媳婦跳井之類的遊戲。

每個棋盤由兩個人對壘,旁邊圍著好幾個人觀戰。對壘的聚精會神,走一步看三步,總想戰勝對方;觀戰的吆五喝六,皇帝不急太監急,在那裡出主意、想點子,指手畫腳。

他們大多身穿破襖,腰繫麻繩,甚至飢腸轆轆,雖然不賭一分錢,只論個名義上的輸贏,但都興致高昂,神采奕奕的打發著時光。這般低等的遊戲,仍然深深吸引著他們,令他們樂此不疲,動情上癮。

藺振恆就是這群窮玩者中最痴迷的一個。每天飯後,他把嘴一抹,就出門“奔赴戰場”,在大門過廳裡蹲下就是半天,有時,還在三個大門過廳來回轉戰。每天把自已蹲到腰痠腿麻、暈頭轉向的。

近日振恆一到傍晚就總覺得頭腦發脹,暈暈乎乎的,但睡一覺就好些,他也沒在意。反正早晨最清醒,就趁著清醒到大門過廳,去找昨天早已約好的遊戲對手,再續戰局。

這天傍晚,太陽已經落山,大門的過廳裡就要看不清東西了,振恆卻又輸了一局,對手宣佈休戰,起來要走了。但振恆卻不甘心,猛的竄起,想拽住對手,再戰一局,卻只覺得眼前發黑,一頭栽倒,暈死過去。

旁邊幾個人,趕忙把他背到家裡,放倒在炕上。榮兒和友禮見了,嚇得不知所措,求人幫著又是掐人中,又是搓後背,折騰了半天,振恆也沒醒過來,一頓飯的功夫,身上漸漸涼了。

榮兒見狀,大哭起來。友禮也不知該怎麼辦,就跑到中大門叫父親老恆。

老恆家大兒媳寶珍已到預產期,走路都很不方便了,友仁也請假回家,等著孩子出生呢。見友禮著急忙慌的來找,就對松竹說:“你跟你大嫂在家等著,我和你大哥去看看你叔。”

倆人匆忙趕到振恆家,見振恆已經沒救,只能幫榮兒給他操持後事了。

隔著衚衕,寶珍在自已家聽到嬸子榮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就知道振恆叔的情況不好。

論藺家,榮兒自然是嬸子,要論友仁過世的親媽朝雲,她又是小姨,現在友仁的親弟弟友禮又過繼給振恆和榮兒了,兩家就更是親上加親,平時就走得最近,什麼事情都互相幫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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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珍在家著急,就對松竹說:“妹子,咱倆也過去看看吧,聽著嬸子哭得厲害,恐怕事情不好。”

“但大街上很難走,爸爸怕你摔到,才讓我跟你作伴,不讓你去的。”松竹說。

“哪裡就一下子摔倒了?你扶著我,咱倆走慢點就行。”寶珍想著平時榮兒待自已很好,現在那邊就她一個女人,家裡這麼大事,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就想過去勸勸。

“那曉嵐還在屋裡睡著呢,我自已去吧,大嫂你在家聽著曉嵐。”松竹說。

“讓她自已在屋裡睡吧,一時半會兒的醒不了,咱倆一塊去。”寶珍拉起松竹就往外走。

街上特別難走,幾乎是一步一滑。寶珍緊緊按住松竹的肩頭,十分小心的往前走,但松竹還是滑了個趔趄,寶珍也閃了一下,松竹趕緊轉身抱住她,倒是沒摔倒,但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一閃,寶珍確實覺得不得勁兒,愣了一下,又覺得沒什麼大礙,也就沒說什麼,扶著松竹,只是走得更慢了些。

本來就百八十步的路,二人終於到了振恆家,姑嫂倆拉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榮兒。榮兒見寶珍也過來了,就慢慢控制住了自已的哭聲。

老恆見倆人過來,就生氣的問松竹:“不是讓你在家跟大嫂作伴嗎,怎麼還是過來了?”

“大嫂硬要過來看看嬸子,我勸不住她怎麼辦?”松竹回了一句。

“你這丫頭就是不聽話!”老恆嗔怪道。

“爸,別怪松竹,是我聽見嬸子哭,要過來勸勸她的。”寶珍接過話茬。

見寶珍說話了,老恆就沒再埋怨松竹。

榮兒知道寶珍就要生孩子了,老恆這是擔心她,才嗔怪松竹。就對寶珍說:“你這身子都這樣了,路又難走,是不該過來的,再怎麼也是活人要緊!”

“嬸子你可要保重,我叔他沒福,眼看友禮兄弟就大了,過幾年就要娶媳婦抱孫子了,他卻走了,你得挺住,我們這些晚輩都還要你看護著呢。”

“唉!這也是你叔的命,我知道咱人拗不過天,嬸子聽你的,以後我和友禮好好過,我忘不了你婆婆臨終前囑咐我的那句話,一定會看護好友禮的。” 榮兒一邊掉淚一邊說著,又叫過友仁來,“友仁你扶寶珍回去,她這身子了,不能久坐,再說家裡還有曉嵐呢。”

“讓她再陪你坐會兒吧,嬸子。”友仁說。

“聽嬸子的,你們快一起回吧,讓松竹丫頭陪我坐著就行。外面的事有你爸和你弟他們呢。”榮兒撫摸著松竹的頭髮,催促道。

“那我們就回去,松竹你陪嬸子坐著。”寶珍感到身子還是不舒服,也不再堅持。起身讓友仁拉著走了。

“嬸子,我今天晚上不走,就跟你睡吧。”松竹說。

“行,讓你哥他們在外面,咱孃兒倆作伴兒在裡屋睡。”榮兒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