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2章 前院兒的一些事

去了一趟老虎溝,老恆買到五千多斤穀子,而且價格實惠,加上驢騾託運,比別處還要便宜不少,一下子緩解了購糧的壓力。

平時,老恆一家住在中大門的第二套院,騎兵團的團部設在靠大街的前院,走一個大門進進出出的,老恆經常能看到前院兒發生的一些事情。

騎兵團紀律嚴明,官兵生活簡樸,上下一致,平時特別重視物資的管控和節約,也從不叨擾百姓。

藺振山參軍後,還是喜歡調教牲口,一有空就到馬場看那些戰馬。一來二去,他跟馬場的王獸醫交上了朋友。王獸醫比藺振山大兩歲,平時大大咧咧的,說話愛從輩分上佔別人便宜。見到藺振山,就故意把“小藺子”叫成“小孫子”,藺振山也不介意。

一天晚上,藺振山來找王獸醫,卻發現飼馬班的班長,趁著夜色鬼鬼祟祟從後門扛出去半麻袋東西,覺得他肯定有問題,就大步追過去。

“站住!”振山大喊一聲,嚇得班長一下子丟下麻袋。振山過去一看,原來麻袋裡是黑豆,這可是餵馬最好的精料!

藺振山愛馬如命,見班長偷飼料豆,立刻火了,二話沒說,扯住他就送到了前院的團部,把他告發了。

這個飼馬班長家就在鄰村,被告發後,部隊立刻派人到他家搜查,竟然正好看到他家當天吃的就是黑豆飯,透過審問,他承認自已以前也偷過兩次。部隊給他定了個貪軍需罪,戰爭年代這可是重罪,最終判處死刑,執行槍決了。

戰士們平時的主食就是小米乾飯,打飯時,連鍋底糊了的鍋巴大家都要分吃了,幾乎不浪費一粒米,一年到頭也很難得吃一頓葷腥。

團警衛連炊事班的老喬,是跟隨劉團長長征過來的江西人,傍晚時分到後門外取做飯的柴草,見一位老鄉破筐裡背了一隻死牛犢。

“老鄉,你這是去幹嘛?”老喬問。

“我家母牛難產,小牛犢從肚裡掏出來就死了,我去把它扔掉。”老鄉說。

“不是生病死的吧?”老喬又問。

“難產死的,沒病。”

“那是能吃的,別扔掉啊。”

“死了的東西,我們膈應,不敢吃。”

“你要是真的不吃,就送給我吧,我們不膈應這個,扔掉怪可惜的。”

老鄉就把破筐遞過來,老喬可是如獲至寶,高高興興的揹回前院兒的廚房。先是剝掉牛皮、洗淨、又剁成大肉塊兒,足有十多斤重,晚上就下鍋燉了。難得給警衛連開了一次葷。

山南村佔著日本人的炮樓,村裡有兩個地痞勾結炮樓的敵偽,當上了偽保長,他們仗著日本人的勢力壞事做盡,替敵偽橫徵暴斂 ,還抓捕並殺害了村裡八路軍的地下聯絡員。

騎兵團調查清楚後,大年三十那天,趁過節敵人放鬆了警惕,派人裝扮成這兩家的親戚,一大早就把兩個漢奸抓到團部。

老恆經過前院時,見二人被綁在前院的棗樹上。一旁有兩個戰士,一個持槍警衛,另一個正在長長的磨刀石上“嚓嚓”的磨著大砍刀。

磨刀的戰士對兩個漢奸說:“王八蛋,你們竟敢勾結日本鬼子,害了我們的聯絡員,公開當漢奸。看著,老子給你們磨刀呢,今天是大年三十,但這個年你們也甭想著過到頭嘍,等太陽落山後,就送你們上斷頭臺!”

兩個漢奸嚇得渾身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轉眼到了來年五月,石榴花盛開的時候,前院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

前院的西北角有一株石榴樹,這株石榴從地上長出十來個枝杈,他們擁抱在一起共同長大,又各自開枝散葉,共同形成茂密的樹冠。

今年的石榴花開得十分繁盛和嬌豔,上百朵古銅色的小鈴鐺同時抖開紅綢子一樣的花裙子。面對這嬌美人般的花朵,騎兵戰士總是熟視無睹,但對今年來的客人,卻產生了難以抵禦的誘惑。

兩位客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劉清俊,是山東人,邊區報社的記者,青年作家,到部隊來採訪戰鬥英雄的;女的叫田怡芳,邊區抗敵劇社的演員,隨未婚夫劉清俊來體驗生活。

二人到騎兵團駐地後,已是傍晚時分,劉清俊被安排到前院的團部宿舍住。但團部沒有女宿舍,蔡政委找到老恆,讓老恆把田怡芳跟松梅安排一起住了。這年,松梅已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

這個田怡芳與松梅都是非常開朗的女孩兒,兩人脾氣很投合,一起住了一宿,就成了好姐妹。田怡芳到哪兒都讓松梅跟著。

第二天一早,兩個女孩到前院找劉清俊,田怡芳看到房前的石榴花,無比驚豔,立即要求劉清俊給自已和松梅在花前照了張相片。

松梅雖然是第一次照相,但她一點兒也不拘謹,與田怡芳一起,笑得比花兒還好看。這讓陪著劉清俊的騎兵團文書龐文遠簡直看呆了。

無錯書吧

松梅和龐文遠以前雖然沒說過話,但經常一個大門出入,她早就認識騎兵團這個唯一戴眼鏡的小夥子,還聽蔡政委說過:別的戰士都是拿槍桿子的,唯獨龐文遠是拿筆桿子的,心裡很是羨慕這個讀書人。

“喂!龐文書,人家劉記者和怡芳姐可是就要結婚了,你不趁著這麼好的石榴花,給人家小兩口照張相,還在那傻楞著幹嘛呢?”松梅見龐文遠一個勁兒的盯著自已,就喊他道。

還在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的龐文遠,聽到松梅喊他,臉一下子羞紅了。忙過來接過劉清俊手裡的照相機,“啊?對,我給清俊和嫂子拍一張結婚合影吧!”。

松梅一邊搬來一條板凳,讓劉清俊和田怡芳緊挨著,坐在一起合影,一邊說:“我看你們就在我家這裡結婚吧,怡芳姐也就省了每天跟我擠在一起睡了。我還從沒見過這石榴花開得這麼好呢,簡直就是專門兒為你們來結婚開得!”

兩人對望一眼,含情脈脈。

“我看行!就按松梅的提議,你們明天辦婚禮,我可以給你們主婚。”蔡政委從一旁的辦公室走出來,和幾個年輕人站在了一起。

“不行、不行,我們還沒找好介紹人呢。”田怡芳羞答答的說。

“介紹人好說,藺松梅就行!”蔡政委說。

“我可不行,我自已還沒結婚呢,不能給別人說媒的。”松梅也不好意思了。

“啊,這規矩我還忘了。——也好辦,讓你媽來當他們的介紹人。過後我再給你當介紹人,把我們的筆桿子龐文書介紹給你怎樣?”原來蔡政委一直在辦公室,四個年輕人石榴花前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到了。

“還是政委有眼力,我看文遠和這位松梅姑娘也挺般配的!你說呢怡芳?”一旁的劉清俊也發聲了。

“那咱們一起結婚吧,就在這石榴樹下舉行婚禮。行嗎,松梅?”田怡芳拽了一下臉早已羞得通紅的藺松梅。

“你們這麼熱鬧幹什麼呢?我在後院就聽到了。”胡愛琴見這麼多人有說有笑的,也從自已院裡過來了。

“哈哈,你來的正好,我們才說讓這四個年輕人一起結婚呢,能給松梅做主的人就來了。你說說,我給你們家松梅介紹的這位龐文書,你看得上不?”蔡政委說。

“那還得年輕人自已說了算,尤其我們松梅願意才行。”愛琴笑著說。其實她在自已院裡,已把剛才蔡政委的話聽了個大概,她對這個平時文縐縐的龐文書挺滿意,知道松梅也喜歡像自已哥哥友仁那樣的文化人兒。

按蔡政委的提議,劉清俊和田怡芳改天就在團部院裡的石榴樹下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婚禮由蔡政委親自主持,愛琴作為名義上的介紹人、松梅扮作孃家妹子參加婚禮。劉清俊住的那間石榴樹後面的西配房宿舍,讓警衛連的戰士們打掃乾淨,松梅剪了一個大紅喜字,貼在窗戶上,當作了他們的新房。

新婚當晚的拂曉,六月的晨曦,早早的就映紅了西窗。透過窗上的竹簾,依稀可見那碧綠葉子簇擁下,一樹嬌豔的石榴花。兩個人幸福的緊擁在一起。

一個星期後,一篇《戰鬥英雄——騎兵團長劉雲彪》的長篇報道,在軍區日報上刊出。作者正是青年作家劉清俊。三十年後,這位已當了作協主席的大作家,他的文章中仍然在記述著他結婚的小院,和那株美好的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