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初冬,農閒人懶。第二天拂曉,祭天台的人們都還沒有起來,大街上就傳來一片馬蹄聲。等人們開啟街門,就見到許多穿灰色服裝的軍人在北大院兒門前進進出出,人們一下子想到六七年前,東北軍炮打石友三的事,不由得害怕起來。
幾個膽大的試探著來到街上,和這些當兵的打了照面,卻發現跟以前當兵的不一樣,他們不再是滿臉橫肉,也不對老百姓吆五喝六的,更不隨便進百姓家,而是見面就點頭微笑,有時還操著不知何方的口音叫聲“老鄉”。
僅一天,祭天台的人們就不再害怕了。他們瞭解到來的是共產黨、八路軍,是來打日本鬼子的,裡邊有好多人是從南方過來的,也有陝西、山西的,還有少數是周邊縣的。
這些周邊縣的都是新兵,是真正地域意義上的老鄉,他們與祭天台口音基本相同,也就自然成了給人們介紹這支八路軍隊伍的宣傳員。
很快,祭天台的人們似乎就不把八路軍當外人了,因為他們發現八路軍不僅不欺負他們,而且還常幫他們做事,他們到了哪家,就先給你挑水、掃地,甚至給你推碾子、哄孩子,誰家的牲口病了,他們的軍醫就過去給灌藥,就跟平日相熟的街坊鄰居一樣。
這些八路軍一般都是晚上集合外出,有時一連出去好幾天才回來。然後就會有訊息傳來:哪裡日本的炮樓被端了,或哪裡的鐵路被扒了,火車被炸了等等。
老恆家前院住著一位瘦高個兒的軍人,大約不到三十歲,他面龐黑紅色、稜角分明,眼睛很亮,總是特別精神。別的軍人見到他就打立正並敬禮,喊他劉團長。
一日,劉團長讓勤務員把老恆叫到自已的住室,親自給老恆倒了一碗開水,並讓他坐在對面的木凳上。說:“老恆,謝謝你啊!我聽祝參謀說你為部隊的駐紮幫了不少的忙啊。一會兒祝參謀和蔡政委都過來,我們還得求你幫個大忙。”
說著,就見門外老祝和一個人走過來,這人白白淨淨的,倒像個文化人模樣,想來就是蔡政委了。
蔡政委跟老恆微笑著點點頭,說,“你就是老恆嘍,剛才祝參謀還給我誇你呢。”
“聽說永祥是你叔,我和永祥可是老戰友,我倆一起上軍校,一起參加北伐,一起隨陳毅老總起義到了江西,又一起轉戰到你們北方打日本鬼子來了。”蔡政委跨過門檻繼續說。
“他是我最小的堂叔,比我大三歲,從小幹什麼事他都帶著我。”老恆說。
無錯書吧“難怪到現在還這麼信任你呢?要不是軍務繁忙,這次他很想回家看看,但師部離不開他,就只好讓我們給你帶信兒了。”
大家都坐下後,老祝言歸正傳說:“老恆,我給你正式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們紅軍騎兵團的團長和政委,現在我們是八路軍一一五師騎兵團了。我們知道你做過糧食買賣,今天找你來是想請您幫部隊購買軍糧。”
原來,八路軍的騎兵部隊要長期在祭天台一帶的沿山區駐紮,這裡向東是河北大平原,緊靠京漢鐵路,又有保定、石家莊、定州等城市,可隨時攻擊日寇的的交通大動脈和重要據點;向西是太行山腹地,便於部隊隱蔽和開展游擊戰。
長期駐紮就要有軍糧儲備,祝參謀知道老恆曾經經營糧食鋪子,對糧食生意內行,就給首長建議請老恆幫助購買軍糧。
“老恆,我們請你給聯絡糧源、把握糧食的質量,八路軍不搶不奪,只求公平買賣,不會讓老百姓吃虧。”最後蔡政委把事說定。
“你們就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部隊斷糧,保證用最優惠的價錢買到好糧食,你們好好謀劃早點趕走日本鬼子就行!”
此後,老恆就想方設法的到處跑,給八路軍幹起了購買軍糧的工作。
不久,晉察冀軍區成立,一一五師騎兵團也改稱晉察冀軍區騎兵團了。
雖然沒親眼見過騎兵團的戰士英勇作戰的場面,但他們常在村北的幹河套訓練,戰士們在馬背上時佔時臥,或奔跑如飛,或舞刀弄槍。附近村莊許多小夥子都羨慕騎兵戰士,願意跟他們去打日本鬼子,紛紛報名參軍。
不到一年,祭天台村就有三十多名小夥子參加了騎兵團,藺振山就是其中之一。那年他十九歲,長得愣頭愣腦的,家裡有幾畝地,還養了一頭牤牛。
牤牛本就難調教,藺振山調教牛的本事卻令祭天台人十分佩服。平日裡總是好草好料的喂,一點不吝惜,用的時候也狠。
一次耕地,快要晌午了還有一個地角沒耕完,藺振山想加加班耕完再卸套,但這牛給他搗起亂來了,一到地頭就踢套跳下地埂。開始,藺振山也不在意,就再把牛套上重耕,牛卻一連三次都這麼幹,他這才悟出來這是耍牛脾氣了。
於是,他把牛牽到一棵棗樹下,用套繩把牛角和兩條前腿系在一起拴緊,另一頭栓在棗樹上,在樹上折了一根小胳膊粗的棗條,對著牛屁股就是個打,那牛“哞——哞——”直叫,卻動彈不得屁屁股上一片血肉模糊。
藺振山一直打到自已精疲力竭,然後躺在地上歇了一會,才又把牛套上,那牛終於老老實實的給他把地耕完了。由此村裡人給他起了個外號“牛魔王”,
平時,藺振山最喜歡使用他的那頭牤牛。別人家的牛主要是用來耕田,而他的牛除了耕田,還會拉碾子、拉磨、拉耬車,別人的牛總要用韁繩拴著,而他的牛從不用韁繩,總是和狗一樣在他屁股後邊跟著走。
騎兵團駐村以後,藺振山就又喜歡上了軍馬,常常到馬場幫馬伕餵馬,碰上戰士訓練他也要求騎馬試試。好像真的有天賦,他騎上馬就穩穩當當的跑了幾圈。
招新兵時他第一個報了名,連長早就看中了他,入伍後就讓他當了自已的通訊員。藺振山也很爭氣,每次戰鬥,他都一馬當先,衝鋒陷陣。每次打硬仗前,部隊成立先遣隊或敢死隊,他也搶著報名參加。
保定北面有個大石橋村,駐有日寇的一個騎兵大隊,對我當地軍民威脅很大,上級命令騎兵團要打掉它。經過嚴密的偵查和部署,趁著夜色,騎兵團派出兩個連,從東西兩面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靠近,卻發現村口有兩個哨兵把守,必須先幹掉後才能進入。
藺振山請求自已去完成這個任務,他脫下自已的棉襖,扯成四半,包住馬蹄,提刀上馬,隱身在馬肚子一側,就衝了過去。被棉襖裹住的馬蹄悄無聲息,等哨兵看到時,他已到跟前,一刀一個,兩個哨兵沒來得及喊一聲,就被他殺死。
然後大部隊進村,突然襲擊,日軍毫無防備,慌亂中一片死傷,活著的也顧不上騎馬,連滾帶爬地倉皇逃跑了。這一仗下來,騎兵團繳獲了300匹大洋馬和一大批其它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