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鬧聯莊

樹大招風，隨著嚴彪聲名大噪，臨近各縣的財主都聞風喪膽。但他們也不甘坐以待斃。政府指不上，易州的地主武裝聯莊會牽頭，聯合四個縣的財主，組成了一個團警會，推舉臺南村的謝老六為頭人，並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援。他們聚斂了大量錢財，買槍買炮，四處僱傭地痞打手，與四縣警察一起，擁有五百多人，這些人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剿滅藺嚴彪。

四月初八，縣城廟會那晚，老恆飯後出去關大門，又發現門栓上有紙條。趕緊拿到油燈下展開，上面兩行字：廟會進城獲悉，近日聯莊會來抄，肯定禍及咱村，趕快躲藏。我等即刻遠走，日後前途未知，或難再見。嚴彪。

此前，老恆也聽到些風言風語，有聯莊會的一些訊息，說要剿滅嚴彪，抄他的老窩等等，知道這肯定是嚴彪趁縣城廟會之機，進城刺探，獲得了確切的資訊，所以才通知自已趕快躲起來的。

老恆讓朝雲連夜收拾東西，準備躲到南城的丈人家去。自已又緊著去告訴東、西兩大門的人，和堂伯永明，讓他們也悄悄躲出去。

北大門的人第二天就全部躲到各戶的親戚家了，把一些貴重的東西也都藏了起來。

第三天的凌晨，村裡的人們就聽到村西有密集的槍炮聲，原來聯莊會和團警會已經瞭解到，嚴彪常住祭天台的龍王廟。

團警會高喊著：“攻下龍王廟，活捉藺嚴彪” 的口號，趁夜晚包圍了大廟，但廟門緊關著，他們不知虛實，又不敢貿然進去，只好把馬車拉來的十來根大抬杆土炮，架起來往廟裡轟炸。

最後把廟門轟塌，廟宇的屋頂炸開好多大窟窿，見裡面還沒動靜，才進去檢視。卻發現裡面除了怒目圓睜、凶神惡煞的龍王塑像，別的什麼都沒有。

聯莊會的人氣急敗壞，一窩蜂似的湧入祭天台村的西關門。幾百人一邊放搶，一邊吶喊，先朝那些高門大戶的宅院衝過去。北大院的三個大門兒自然是首當其衝了。

他們最先進入西大門，見裡面沒人，聯莊會的頭人謝老六命令，四周警戒，在大院裡設立指揮部，把繡著“聯莊會”的大旗，先插到正房的屋頂上。然後自已在下面的堂屋設公堂，發號施令。

此時，祭天台的村民，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街上的槍聲和喊聲嚇得他們躲在家裡，戰戰兢兢，誰也不敢出門。有幾個膽子大的想到街上看看情況，馬上被聯莊會的人抓到西大門，交給頭人謝老六。

謝老六開始審問他們；“藺嚴彪的家在哪裡？”

那些人說;“原來就在南胡同裡邊，好幾年前，他爹活著的時候就已經賣給別人了，他在這村裡早沒家了。”

“那他平時搶來的東西放什麼地方了？”謝老六又問。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怎麼回答。

“快說！”旁邊聯莊會的打手嚇唬道。

“聽、聽說他常在虎坨嶺那邊，到這邊來，他也是住在村西的龍王廟裡，從來不進村住。”一個人戰戰兢兢的，答非所問的應付。

“你們村路北這些大戶，跟藺嚴彪有沒有勾連？”謝老六又問。

“沒聽說過。”被抓來的幾個人都說

“他們是不是親戚，是不是本家？都他媽給老子說實話，誰說了謊，老子弄死他！”謝老六把眼珠子瞪的雞蛋一樣大。

“就、就是都姓藺，不是本家，也不沾親帶故。”

“俺們村大多數人家都姓藺，但藺姓上輩子就分出了五六支兒，他們不是一支兒的。”

這些人都是本分的莊稼人，也只會實話實說。

“那他們肯定有勾連，不然他們為什麼這麼財主?藺嚴彪為什麼不搶他們這幾家？”聯莊會本就懷疑嚴彪與祭天台的財主家是一夥，想抓住這些把村裡的財主家給抄了。

“北大門前好幾代就是這村的財主，現在還不如以前了，嚴彪為什麼不搶他們，我們也不知道。”但這些老實的村民卻不會聽他們的誘導，只知道實話實說。

“你們村有誰跟藺嚴彪有勾連，還有誰沾過嚴彪的光？”謝老六又問。

“有兩個光棍兒跟著嚴彪幹呢，別人誰也不敢粘他的邊兒，平時嚴彪也不搭理別人。要說沾光，就是李老四自已說嚴彪給他錢看過病，別人沒聽說過。”這些實在人不會說一點謊話。

謝老六也看出來了，這些人的確說的是實話，連李老四這點小事，也不敢替他隱瞞著。這與此前他們瞭解的幾乎一樣，所以他也不再廢話。

隨口叫人把李老四綁來，打了個半死，然後讓他退出大洋。

李老四說：“錢都花完了，一半是讓縣城的王氏膏藥鋪給看病花的，一半置了三畝地，錢是拿不出了，要不就把地交了吧。”

謝老六氣急敗壞，朝他心口窩一腳踢過去，本來就病病歪歪的李老四再也沒爬起來。

好容易端了藺嚴彪的老窩，可他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錢無一文，謝老六和聯莊會的頭人們想發大財的美夢破滅了。

還有最後一招，他們召集所有人，宣佈祭天台藺家就是藺嚴彪的老窩，藺家的財產都是藺嚴彪搶來的，今天就要報仇，把藺嚴彪搶來的東西都拿回去，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走，你就算白來了。

這幾百號人一哄而上，先是到東大門兒和中大門兒洗劫，搶的搶，奪的奪，砸的砸，一百多間房子，到下午的時候幾乎都翻遍掠空了，然後這些人又衝進普通人家，把值錢的東西都搬出來，綁在搶來的牲口背上，馱走了。

最後沒值錢的東西可拿了，這些人竟然為了搶一把木馬勺，或一頂氈帽頭互相打到頭破血流。

西大門由於謝老六指揮部佔據著，暫時沒有受到洗劫。到晚上的時候，這幾百號人，大多數都帶著搶來的東西各自散去，村裡還剩下幾十號聯莊會的核心成員，他們又把西大門各房的大小物件，凡是能帶走的，全部裝上大車，自已獨吞了。

臨走，謝老六又放火點著了東大門的柴房，大火燒了整整一晚上，到白天一看，東大門和中大門房子燒塌了一片，西大門隔了一條衚衕，火沒燒過去，空房子得以保全。

祭天台村這場空前的浩劫，除牲口、傢俱、糧食等被洗劫一空，還有三位老人在保護財產時被搶東西的人打死，幾十個人被打傷。整個村莊一片哀嚎！

此後兩三個月的時間，隔三差五的，就有成群結夥的人，打著聯莊會的旗號到祭天台來搶劫搜刮，村民都被他們的燒殺掠搶嚇怕了、嚇傻了，只能逆來順受，任人宰割。

那年祭天台村凡是能走路離開家的，幾乎都躲出去逃荒了，村子裡少有人煙，到處是房倒屋塌、殘垣斷壁，田園荒蕪、遍地黃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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