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樓的聖人種子,讓學院隱居已久的空崇院長都出了世,碣石山上密密麻麻站了許多人,碣石山下整整齊齊排了上萬兵,可能林豹的境界在這些登樓境的大儒面前不夠看,可皇城禁軍統領的身份,滄海樓外哪怕再有遲疑者,也都知道了那“登得樓高處”的便是南梁大皇子。
蘇清明下樓時,那侯景早已經嚇破了膽,等到他將對方提著丟到第五層時,侯景方才如夢驚醒,踉踉蹌蹌地跟在蘇清明的身邊,不敢言語。
一襲灰袍走出滄海樓,站在一側的林豹瞬時跪下,百名隨行的兵甲同跪,聲勢浩大:“拜見大皇子!”
跟在後面的侯景此時看看了那襲灰袍,又看了看對方頭頂的烏龜,反應再遲鈍也知道了自已到底招惹了誰,連忙便在蕭清明的背後跪下。
“臣,目不識尊,驚擾殿下,願法處!”
可已經沒有人在意他了,哪怕是蘇清明也已經來到了學院院長的面前,嘴角帶笑跟靜瀾點頭示意,隨後朝著那矇眼的青衫男子禮拜:“蕭清明,拜見空崇院長。”
空崇雖蒙著眼,卻看得清晰,他笑了笑對蘇清明問:“大皇子可願於學院參習四年?”
“願意的。”
……
蕭清明,南梁大皇子,十四歲以槍入道進了先天,未滿十五便離同泰寺,佛法有成,丹蘊菩提,十六歲登滄海樓巔,文道之鐘九響之後又九響,光是半闕詩詞,便得文曲星動,聖人臨凡,隨後隱居許久的空崇院長親自邀請,入了學院參習儒家正意。
一時之間,天下有道,此世最驚才絕豔之輩,必是蕭清明,如聖人臨凡降世而生。
無數人湧上東海瘋狂地想要親眼看一看,此等天驕,會是何等風采。
卻不想,一年之後,他們還未見到蘇清明,卻於東海之畔,見證了另外的傳說。
只聞得大浪凌天,攪亂閒雲無數,東海之畔,有廣袤山嶽自海底攀升,一聲沉悶的龜鳴,震響整座天地。
“玄武!玄武!定是傳說中的玄武!”
有人大喊,有人高飛,無數朝暮境及以上的修士紛紛騰雲天地,他們遠遠圍觀,那偉岸千五百米,如巍峨山嶽般的背甲,若不是其伸出了猙獰龜首,眾人只覺得是一座海島浮出。
哪怕是滄海境的大妖,古史中記載的最大真身也從未超過四百餘米,那已是凡人可以理解的極限了,可玄武的出現,再一次打破了無數生靈的認知。
玄武出世,卻安穩地可怕,臨得最近的書院眾人紛紛湧至,數尊登樓境的大儒震撼其磅礴的真身,震撼那傳聞中的四靈真實存在。
蘇清明灰衣依舊,頭戴斗笠,垂下面紗,手中拿著一本儒家典籍,身邊的靜瀾補考之後,卻是重新換上了斬妖除魔的武道服飾,雙手抱劍而來,也以面罩遮住了下臉。
兩人這般裝束放在人群之中雖奇特,但並不引人注目。
天下尚有追逐天驕的風潮,隨著蕭清明登頂滄海樓,整座天下的灰布灰袍都賣了個脫銷,連帶著養殖小龜的商販都被買光,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成了新的財神爺。
玄武太安靜了,他只是這般靜靜地待在東海,安如山嶽,可那巍峨的體態,聖人不出,那些登樓境的大儒也好,佛門菩薩也罷,甚至是道門真人都不敢有所動作。
“你說,這玄武的境界會不會超過了聖人?”
靜瀾說著連她都有些難以相信的話語,她與蘇清明站在東海岸的一處高臺,此時人海如潮,未入朝暮境的修士都只能站在此處,方才能勉強看個全貌。
“不可能!這玄武已出,那天之四靈想來也非傳說,若妖族真有比聖人還強的存在,他們何至於蜷縮在十萬重山荒土。”身邊有人聽到靜瀾的話,搖頭不止,直接反駁。
滄海境已是世間極限,古往今來多少年歲,可從未見過有誰,超脫滄海,聖人便是人間極限,早已經深入人心。
蘇清明未語,識海中是對血海災禍的思考,至他誕生此界已經十七年了,根據九幽任務所得的資訊,每二十年血海之門將會開啟,如今玄武現世,這片天地怕是要迎來腥風血雨了。
……
“徒兒你說,我的劍能不能將其斬了?”
“老登,你年紀都這麼大了?就算了吧,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就能騙騙我。”
“走吧走吧,老登你不是說自已在書院有些門路嘛,快帶我去看看那位大皇子呀,這可是你答應我的。”
白袍老人被罵成老登也並未惱怒,他反而摸了摸身邊少女的腦袋,呵呵笑語:“你又急,東海出了這麼大的事,那所謂的大皇子說不定就在周圍看著呢。”
“切,老登頭就會騙人。”
少女脫開了老人的手,似乎張望一番,卻也沒看見那傳說中的天子禁軍,菩薩大儒,她一路走來可聽了不少傳聞,說那大皇子三教合流,持劍逍遙,出世必然驚天動地,百萬禁軍開道,菩薩大儒隨行,周身氣運縈繞,出手便是負劍於天,風姿神韻,卓爾不凡。
雖然傳聞可能有誇大的嫌疑,但少女相信,大皇子的容貌肯定也是驚為天人的,至少也該有十萬禁軍相隨的排場,然後再拿著三尺青鋒走到哪都是嘴角冷哼,說著眾人螻蟻的霸道模樣。
隨著蕭清明的事蹟在整座天下傳開,少女也對其憧憬萬分,想要一睹真容,若是能有些戲文中紅顏知已的橋段,那就更好了。
少女懷春,光是想想跟蕭清明見面的情景便已經紅霞滿天,老人呵呵笑著,看到不遠處走來的兩人,其中一人手持書卷,自有文氣浩然,定是學院弟子,他隨即伸了伸手招呼著:“兩位天驕,可是學院弟子,能否跟我這徒兒說道說道那大皇子的風采?”
靜瀾抱劍的手微微一緊,她停下腳步,目光率先看到了老人腰間的長劍,原本想要拒絕,卻不想此時蘇清明已經回了話:“我們正是學院弟子,不知道老人家的徒弟想要知道什麼啊?”
一聽學院弟子,少女頓時轉過了身,雖然來者頭戴斗笠罩著面紗,也學著大皇子般的灰衣,但她已經主觀地覺得這是因為蕭清明的魅力極大,哪怕是學院的弟子都學著他的衣著裝扮。
“真得嘛,你真得是學院弟子?那你認識大皇子嘛?”
少女往前靠了靠,關於偶像的話題她總想知道,要不是老登說自已有門路能帶她去見大皇子,她也不會拜入其門下,學那三腳貓的劍術。
許是覺得有些突兀,少女補充著說:“你好,我叫鹿思純,今日來此,特地是想去學院拜訪的,兩位可以跟我說說大皇子的事嘛。”
蘇清明應答了,報了自已的本名,並未告訴她自已就是那所謂的大皇子。
卻沒有想到鹿思純還沒得到多少蕭清明的資訊,自已的事卻一股腦在蘇清明的刻意引導下說了不少。
說什麼自已的北周某城的小家族子弟,一日出行遇見了在街道了喝醉酒的老登,好心救了他,誰知道對方還偏要收自已為徒學什麼劍,自已父母竟然還沒有反對,要不是老登說自已能帶她進入學院看一看大皇子,自已才懶得學這劍呢,又累又苦,學了一年還要每天刺斬劈一千次。
白袍老人呵呵一笑並未惱自家老徒兒的訴苦,只是在一邊不停地飲酒自樂,四個人並排站在東海岸邊的堤壩上,腰間的劍也如醉了一般。
“思純妹妹,傳言都是假的,那所謂的大皇子也沒有這麼好。”
少女仰著腦袋看著旁邊的男子,眼神已經帶有些危險的氣息,卻不想蘇清明繼續開口:“就比如,其實大皇子沒有學過劍。”
“哼,那是他沒有見到真正的劍修是何等風流,才會去學些所謂的三教手段,要是他見了,定會跪在老夫面前,求著我教他劍法。”
“老登你不吹牛會死啊!還說什麼大皇子跪在你面前求著學劍,你真得比我還能幻想!”
鹿思純不瞭解身邊的學院弟子說得真不真,她還不瞭解教自已劍術的老頭嘛,就會吹牛。
“哼,小丫頭,曾經我想以平常人的身份教你劍術,可你不認,那麼且看為師為你劍斬玄武!”
說完,老頭再次飲了一口酒,隨後朝前踏出一步,卻被身邊的少女拽住了手,只聽得對方說:“老登你又喝醉了,有不會飛還往前走,腳下是堤壩啊!”
老頭猛地低頭,看著半隻腳懸空的場景,酒紅的面容也瞬時消弭,他有些尷尬地回頭:“好徒弟,為師沒有白疼你。”
卻見其脫開了鹿思純的手,大步朝著東海走去,步步凌虛,周身氣機愈發凌厲。
太清、朝暮、春秋、登樓、滄海!
白袍的老人飲酒長笑,腰間劍順勢而出,他單手持著,大喝一聲:“徒兒看好了!為師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劍修風流!他們三教聖人不敢做的事,我來做!”
東海畔的上空,迴盪著一句無比狂傲的話。
“我李富貴,問劍,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