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聽到琳琅小聲的哭泣聲,但終歸假裝沒有聽見,抬步去了後院。
講開也好,徹底死了這份心,之後橋歸橋,路歸路,開始新的生活。
穆寒後院面積不大,點綴了些許的植被花草,倒也雅緻。只是園中的桂花樹,風姿飄逸,碧枝綠葉,飄香怡人。
一股熟悉的味道沁人心脾,似乎將記憶中的五感都調動了起來。
她拾級而上,見書房門戶大開,裡面掛滿字畫,好奇心驅使,她便進屋一看究竟。
正中掛著一幅畫,畫中是一位女子的側顏,手拈一支桂花,唇角微勾,噙著淡淡的笑意。
這就是沈容吧?穆寒的未婚妻子。她心中揣測。
沈容定定出神,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
她現在很少頭痛,但好像過去的事也很難記起。
想不起來又能怎樣?日子還是得往前過?她如是安慰自已。
桌子上還有一張半成品,筆墨已幹,但未畫完。她湊近看了看,眉目不禁聚攏起來,掛上些許疑惑,還有一絲尷尬與不安。
這是一幅正面畫像,只畫了眉眼和鼻峰,卻跟自已九成九相似模樣。
她想了想,將畫折起來塞進了衣袖。
一炷香時間很快即到,沈容準備去前院看看二人談的如何,剛出書房正好碰到了穆寒。他似乎是專門過來尋她。
“娘娘。”穆寒當即行了一禮。
沈容沒有客氣,怒氣衝衝道,“大膽穆寒,你可知私畫本宮小像,該當何罪?”
沈容想探探他的底,解開心中疑惑。
穆寒自然知道對面之人身份尊貴,又提及畫像,馬上領會個中緣由。想必太子妃娘娘已去過書房,看到了那些畫。
“微臣該死。”
他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誠懇解釋道,“微臣愛人早亡,微臣思之念之便將其畫下,聊以慰藉。只因娘娘與我那逝去的愛人眉眼極為相似,想必讓娘娘誤會了。娘娘若不信,可以去沈府打聽一下。微臣絕對沒有撒謊。”
穆寒心道,太子妃只是發怒,卻是私下找他理論,想必也不想此事聲張。只要他誠懇解釋,太子妃應不會真的為難於他。
他抬眼對上沈容晶晶亮的眸子,並不畏懼,反而掛上溫和的笑意。
沈容對他大膽的舉動有絲不悅,但又不好挑出錯處,“你所說之事,本宮自會查明。但為免多生事端,本宮希望穆公子謹言慎行,切莫逾矩。若是被太子知道,想必穆大人也該知道此中厲害。”
“是微臣唐突了。只是娘娘不懼,微臣更沒有什麼好怕的!微臣與娘娘清清白白,豈容外人胡亂置喙!”
又是淡淡一笑。沈容莫名心慌,不願與他再糾纏此事,只是覺得穆寒的膽子倒是愈發大了,一點都不懼怕她。
“罷了。起來吧。你與琳琅談的怎麼樣?”沈容只好轉移話題。
穆寒站起身來,還是維持著恭敬道,“微臣得二小姐垂愛,受寵若驚。但眼下,微臣並無娶妻之意,不想耽誤了二小姐。”
沈容早就料到他會如此態度,又覺得此人曖昧不清實屬可惡,“好一句怕耽誤了!既然怕,你為何不早點拒絕?穆公子可是聰明人,應該早就明白琳琅的心意。如今讓琳琅愈陷愈深,你到將自已撇的乾乾淨淨。”
“娘娘若如此想,微臣甘願受罰。”
穆寒也不辯駁,擺出一副甘心被罰的姿態。
她能怎樣罰?發乎情,止乎禮。一切貌似琳琅倒貼,心甘情願。沈容總不能找個由頭打擊報復,攜帶私貨報私仇吧。
“既然如此,本宮希望穆公子以後不要再見琳琅了,讓她徹底斷了這個念想。”
穆寒不置可否。
此時,琳琅卻從不遠處哭唧唧跑了過來,扯著沈容的衣袖道,“大姐,我不要。只要穆公子一日不成婚,琳琅就願意一直等著。”
這一扯袖子不打緊,剛剛沈容揣進袖中的字畫被扯了出來。
衛琳琅鬼使神差撿起字畫,開啟看了一眼,便發現畫上女子的眉眼竟然是大姐。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沈容與穆寒,心裡突然翻江倒海湧出很多可怕的念頭。
沈容見其神色不對,正欲解釋,只聽琳琅倒跟沒事人似的,將畫還給了沈容,顫著音道,“大姐你何時也會作畫?畫的還挺傳神。”
沈容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道,“我在府裡閒極無聊,隨手畫了兩筆,本來想給太子殿下參謀一二。”
沈容接過畫,又塞進衣袖。轉首對穆寒岔開話題,“穆公子,我家琳琅溫柔賢淑,你如此推拒好意,實在是不識抬舉。”
穆寒挑了挑眉,沒有接話。
衛琳琅卻擦擦眼角淚痕,輕聲道,“大姐,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回府了。”
沈容見她面色蒼白,氣色不好,心生憐憫,便也不好再與穆寒理論,帶著琳琅離開了。
衛琳琅一回到府上,便將自已關在屋內。
今日,她聽到穆寒的婉拒,悲傷心碎,但內心深處,她是有心理準備的。她可以接受穆寒忘不掉已故的未婚妻子,甚至可以接受他已移情別戀,只是未瞧上她。
但她接受不了,他原來早已與大姐暗通曲款,拿她當傻子!
也許那個沈容,穆寒的未婚妻亦不過是大姐的影子!
無錯書吧從小到大,有多少名門公子拜倒在大姐的石榴裙下!她是真真切切感受過上京城第一美女的魅力!
或者說,她是戰戰兢兢活在大姐榮耀光環的陰影之下的,一切最好的都要讓給大姐。
早就聽說大姐失憶前就揹著太子私會外男。她也只當是風言風語。如今仔細想來,大姐失憶時就曾多次打聽穆寒。那日書畫大賽,大姐紅袖添香,二人配合默契,眉目傳情,怎可能是巧合?
還有那畫。她曾見過穆寒畫過亡妻,如今看到那張小像,竟莫名與大姐的身形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嫉妒,或是不甘心,還是其他莫名的情緒,都化成了眼中熊熊怒火。她拿起桌上的翡翠珠串,那是大姐送她的禮物,如今只覺礙眼,一揮手,珠串落地,噼裡啪啦散落開來。
衛琳琅坐在地上,盯著那串散落一地的翡翠珠子,一時之間竟有些出神。
她終是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筆墨紙硯,靜靜地寫下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話:
“我會用自已的一切,換取一個屬於自已的未來。”
寫完信,她又將其收入懷中,決定今晚趁著夜色掩護,悄悄地將它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