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正盤算著不值,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名玉簪束髮,白衣翩翩的男子推門而入。
這兩位男子略施粉黛,卻不顯庸俗,鼻樑高挺,眉眼繾綣,卻偏生的風清傲骨之態。
沈容打量一圈,不禁調侃道,“倒與穆寒儀態有幾分相似。”
衛琳琅本端著茶盞飲茶,被沈容這麼一說,一口水噴了出來,皺起眉頭不悅道,“簡直雲泥之別好不好?穆公子是真的清風雅韻,虛心勁節的翩翩公子。他們算什麼?身處在這聲色之地,侍從,還是男寵?”
被揭短處,這兩位男子低眉順目,也不反駁,靜靜聽著衛琳琅奚落。
沈容詢問道,“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其中一位男子,更清瘦一些,年齡也偏長一點,作揖行禮道,“我二人奉閣主之命,來為二位貴人助興,表演節目。”
“哦?畢閣主有心了。你二人有什麼拿手節目,儘管表演出來。”沈容來了興致。
“我二人吹簫彈琴,書法繪畫,舞蹈吟詩,都懂些皮毛。不知貴人想看哪些?”
“好大的口氣,那都表演來看看。”衛琳琅拿起桌上的果盤嗑起了瓜子,好整以暇,半倚在軟榻上一副悠然之態,竟真的要看節目似的。
那兩位男子互相對視一眼,拱手又行了禮。其中一位男子,隨即從袖中拿出一把簫吹奏起來。曲聲一起,婉轉低揚,似入幽谷,飄渺綿長。另一位男子,則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劍若游龍,翩若驚鴻。模糊了性別,只留一抹輕盈的身姿。
一曲舞畢,簫停劍收,收放自如,配合默契。
衛琳琅驚掉了下巴。
沈容吃了一驚,這忘憂閣當真藏龍臥虎,非比尋常。她起身走到兩位男子的身側,來回踱步轉了兩圈,鼻尖似乎聞到一絲異香。
“你叫什麼名字?”
清瘦男子道,“我叫高瞻,他叫高遠。”
沈容眨了眨眼,沒有用敬語。
衛琳琅似乎剛剛回過神來,卻有些不服氣,“還不錯,不過也都是些雕蟲小技。還有什麼看家本領,儘管拿出來。”
高瞻朝沈容溫和一笑,反問道,“一曲劍舞三千兩,貴人確定還想看別的表演?”
“三千兩?你還不如去搶?”衛琳琅猛地坐起來,人也精神了,將沈容拉至一邊,小聲道,“大姐,終於知道那五萬兩是怎麼花的了。我看還是見好就收吧。咱們可沒帶那麼多銀兩!”
正在此時,陳管事帶著賬簿走了進來,提過來一本賬冊。他抬一抬手,那兩位男子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沈容看著高瞻的背影略有所思,心下有了計較。
她接過賬本,翻了翻。賬目清楚,之前總共來過五次,每次開銷都近萬餘,共計花費四萬七千兩。消費類別都是小哥哥表演節目,果盤酒水之類,要不就是賞錢。
還真是揮金如土。僅僅憑藉宮中的月銀,根本不可能支撐如此大的開銷。那之前的五萬兩,從何而來?衛府陪嫁的嫁妝?還是宮裡的賞賜?
想到剛才的演出,沈容小心問了一句,“那餘下的三千兩?”
陳管事卻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答反問道,“剛剛劍舞,兩位主子可還滿意?”
這是想一分也別想帶回家?沈容敷衍道,“馬馬虎虎吧。我們剛剛可沒說一定要點節目。”
“就是。”衛琳琅也附和道。
“是是,二位主子多慮了。閣主也說,洪主子是本閣的老主顧,剛剛劍舞是免費贈送的。”陳管事像是早有準備似的,從懷中拿出千兩銀票三張,雙手奉上。
“本閣與洪主子錢款兩清,還請洪主子在此處簽字畫押。”
陳管事又遞上早已寫好的收款憑證,只見上面寫道:本人今收到銀票三千兩,系本人在忘憂閣消費預存五萬兩之餘款。本人收到款後,與忘憂閣錢款兩清,立此憑據為證。落款人:洪英。
想的還挺周全。
沈容也不好在過去的事情上掰扯,於是乾脆利落就寫上了大名,按上了手印。心道,反正洪英又不是自已!
“這個憑證一式兩份,想必賬本你們也有存根吧。這賬本我一併帶走了。”
無錯書吧沈容還需要拿著賬本找劉勉以證清白,雖然揮金如土,至少這裡寫的名目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陳管事自然同意,很快雙方達成了友好協議。
沈容看到滿桌的瓜果佳釀,瞬間又做了一個決定,既然是免費相贈,不吃白不吃。她與衛琳琅二人在天字一號包廂內吃吃喝喝到戌時才作罷。
二人酒足飯飽之後,待走出忘憂閣,一輛馬車早已停靠在忘憂閣門口。
沈容瞥了一眼車伕,拉著衛琳琅的胳膊道,“走,我送你回府。”
衛琳琅已然有些喝醉,搖搖頭,“阿姐,你看錯了,這不是衛府的馬車。咦?咱們的馬車呢?”
此時,馬車內劉勉撩起窗簾,吩咐道,“流星,務必護送衛小姐平安回府,並轉告衛大人,太子妃已隨本宮返回宮中。”
流星抱拳領命。只聽他吹一口哨,在不遠的街角暗處,一輛馬車快速駛過來。
“大姐。我先回府了。”衛琳琅一看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不敢違背,起身上了另一輛馬車。
沈容朝琳琅擺擺手,“過兩天我再找你玩。你無聊了,也可以進宮陪我。”
衛琳琅點點頭,放下車簾。馬車絕塵而去。
沈容望著漸漸離去的馬車,突然有點不捨,雖然出宮滿打滿算才三日,卻有趣的多,她還沒呆夠玩夠。
不知道是不是酒勁的緣故,她抬頭看了看天空懸掛的滿月,前所未有的孤寂襲來。
“還不上車?”車內劉勉的聲音顯然失去了耐心。
沈容卻不理會他,倔強的在路上走著。
她瘋瘋癲癲的在街上游蕩,像一條沒有靈魂的魚。戌時的街道,還是熱鬧的,溫暖的,自由自在的。
她輕閉上雙眼,張開雙臂,感受暖暖的微風。
一道黑影將她攔腰抱起,一個躍身,帶她飛簷走壁,穿過萬家燈火。
月色下,那人冷峻堅毅的面龐此刻泛著柔光,像一位來自黑暗的勇士,踏光而來。
沈容輕勾唇角,鼻尖溢滿淡淡的龍涎香氣,將頭貼近那個寬厚的肩膀,手也緊緊抓著那堅硬有力的腰身。
比翼雙飛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