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已過!”
整個御史臺內傳得沸沸揚揚。
“紀元一案清澈見底,那太子想平反?”
御史對此事紛紛咋舌。
“說白了就是,年少輕狂,忍不了別人說,今日一過,看這所謂的殿下該如何自洽!”
“楊尚書多好的人惹上這麼一個敗壞玩意兒……”
御史臺公理堂內,氤氳著一股威嚴的氣息,同時還散發出一些爭鋒對峙的火光苗頭。
楚北坐在楊樹的對面,他今天特地換了一身衣服,淡藍色的蠶絲紗衣,胸口處還繡著文人騷客獨愛的幽菊。
從在座的人員中便能看出此次事件非同小可。
御史臺御史大夫親自來審理此事,齊書禮協助提供案件細節。
聽齊書禮所說,御史大夫名為包天下,是個令人琢磨不透的人。
楚北端詳了一番這包天下,看了半天只能看出他黑的體無完膚!
倒是有幾分像鐵血丹心包青天。
楚北也只能打心裡希望這包天下是個秉公無私的清湯大老爺。
楊樹自若地端坐著,他玩味地看著穿著囚服的紀元,就似在告訴他,“永無出頭之日!”
眼神的壓迫讓紀元一直埋著頭。
紀元的眼神中幾乎沒了活下去的渴望。
楚北打量著紀元,仔細看,能感受到他眉宇間殘存的正氣。
但現在的他,給人更為直觀的感受是:
頭髮凌亂,兩鬢還有剛剛冒出的白鬚,整個人都顯得虛弱無比,哪還像工部的侍郎,說是長年乞討為生的拾荒人都不為過。
如果讓紀繁希看到紀元的這副模樣,一定不是滋味。
楚北慶幸沒有讓紀繁希跟著來……
上官鴻瑞坐在了楚北身旁,畢竟涉世未深,坐在了太子身邊似乎能讓他有著些許安全感。
包天下猶如木樁一般,死板地掃視著楚北等人,眼中容不得一絲的人情,肅道:“還請各位靜候鎮國公片刻。”
沙湖海雖然早已不涉足國事,但那實際的分量和國公的稱號是無人可以撼動的。
話音剛落,公理堂外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包大人,還真是別來無恙,能給老夫這個臉子,我也是沒白活這大半輩子。”
沙湖海面帶笑意地走進公理堂之中。
包天下看著沙湖海,臉上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親切之意,不再那般陰沉。
那些御史看到如書中人物般的沙湖海,也紛紛投去敬佩的目光。
若不是今日,他們哪有機會一睹鎮國公之容。
俄頃,包天下緩緩看向其他人,面色便又如陰霾般灰暗。
沉聲道:“既然國公已到,公正二字相信在座的便沒理由再去質疑,那麼開始吧!”
此話在不同人的耳朵中聽到的是不同的感受。
楚北聽到的是對楊樹審判的號角,楊樹則是覺得楚北死期將至!
沙湖海面無表情地問道:“太子殿下,可找到了那批木材?”
聽得這番質問,楊樹頗為在意地看向楚北,眼中微藏譏諷,他自以為穩操勝券。
畢竟他實在想不出楚北如何能發現那批木材!
楚北站起身,作揖道:“沙丞相,包大夫,還有,楊尚書,木材一事倒是不急,楊尚書的豐功偉績才更更吸引人不是嗎?”
楊樹捋著鬍子,冷哼了一聲:“故弄玄虛,若是拿不出木材,直接宣判了便是……”
說罷,楊樹強壓內心的雀躍,在他看來,楚北找到木材是絕非可能之事。
而升官封侯似乎近在眼前!
一些御史好奇地在堂外偷看。
“拿不出木材,也不知道包大夫和他廢什麼口舌!”
“畢竟是太子,就算再無能,也要做些禮數……”
……
齊書禮雖然沒有參與調查,此時他卻發揮了大作用。
齊書禮湊近包天下,附和道:“包大人,此次事件經過我和殿下以及上官公子的盤查,有了些新發現……”
聽後,楚北很明白齊書禮並不蠢,說話密不透風。
同樣,他也很清楚,齊書禮不壞,只是有些畏懼強權罷了。
如果他不是太子,而是布衣出身,為了生計,不見得會比齊書禮做得好。
包天下側耳一聽,表現出些許認可。
沙湖海也頗為同意地點著頭。
“說說看……”
楊樹很是放鬆地坐著,在他看來,楚北不過是苟延殘喘、負隅頑抗。
一隻註定待宰的羔羊在籠子裡的掙扎,不過是給屠夫增添了一些樂趣。
楚北撥出一口氣,開始覆盤整個案件:“23日晚你和西夷人在哪?”
楊樹漫不經心地說道:“在鳳清樓,有問題嗎?”
無錯書吧楚北笑道:“不,你們不在鳳清樓,這就不得不提楊尚書的障眼法,你和那西夷人之所以連續幾天前往鳳清樓,要的就是你們清白的證明。”
楊樹聽後一言不發,從他飄忽不定的眼神中能折射出他的心虛。
但楊樹又豈會在此時此刻丟了場子?
他仍表現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
楚北接著說道:“實際上你們當晚只是去鳳清樓打了個照面,之後便前往王家寨對紀元進行陷害不是嗎?”
楊樹心急道:“殿下真是滿口胡言,木材呢!”
“楊尚書我知道你急,但先別急!”楚北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說實在的,我一開始也覺得是懷疑錯了人,畢竟沒有木材作為證據實在不合理。”
沙湖海對楚北的微表情逐漸有些變化,這種變化就像是,一個差生,如今卻意外地考了班級前十,驚訝中又難以置信。
楚北拿出了木材店的單子,向所有人展示著。
上面寫的燥脂交易全部都刻著楊家的板章。
楊樹看到這張記錄,臉色微變,他從未想過他的私章竟被刻在了這張單據上面。
楊樹站了起來,急頭白臉地說道:“我可從沒去過什麼木材店,殿下!”
殿下二字此刻落得分外的重。
楚北搖了搖頭,笑道:“你當然沒去過,錯就錯在你過於相信那西夷人……”
楊樹眼珠囫圇一轉,彷彿想到了什麼,先前的那副神氣煙消雲散,此時此刻,整個人如爛泥一般頹在了椅子裡。
沙湖海哼笑了一聲,覺得這位曾經被稱為廢物的太子,逐漸變得越來越不一般。
齊書禮嚥著口水,不可思議地看向楚北,這些細節是他絕不可能發現和查到的。
楚北當然不會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已神機妙算。
畢竟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黑店老闆”。
十文錢在此刻價值千金!
包天下仍是不解,他彷彿是想個旁觀者聽書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結果:“所以那批木材呢?”
楚北賣了個關子:“包大夫,如果你想把一批木材從京北運到西夷,你會走哪條路?”
包天下思索片刻說道:“如果選擇距離較短的路,我會選擇梅山附近,但梅山最近一直下雨,幾乎不可能將木材運出,只能走另一條路。”
楚北看著門外大晴的天氣,說道:“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要知道梅山的路比另一條路快了20日,如果我先將木材轉移至梅山附近,加以隱蔽,等到幾日後雨停再出發,是不是更加合理?”
“對!”,上官鴻瑞恍然大悟,猛地站起身,眼睛一亮,“梅山山頂有著天然的山洞,只要藏在山頂,再用燥脂加以保護,等天放晴後再離開,也會比另一條路快上許多!”
上官鴻瑞是大理寺卿的兒子,基因相傳,對楚北的話理解得很快。
楚北順著上官鴻瑞的話說了下去:“正是如此,23日晚他們將木材運至梅山山頂,所以沿著另一條路走到底,也不會發現任何蹤跡,而梅山附近今日才剛放晴,前幾日要想上山尋找,幾乎沒有可能,如此一來,木材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楊樹雙眼放空,自從看了那張單據,便沒了任何心思……
楚北向包天下請求道:“包大夫,我所說的一切僅僅是我的推演,但要想知道真相,還需派人去梅山腳下,想必會發現西夷人和木材同在一起。”
包天下聽後,愣了一下,即刻,意識便回到了大腦中,急忙示意著齊書禮去辦。
齊書禮回過神來,眼中放著光,快馬加鞭地跑去查辦此事。
一身老骨頭此刻也顯得幹勁兒十足!
沙湖海許久未說話,此刻卻皺眉道:“賣給那西夷人木材難道是為了戰爭?”
楚北點了點頭,表情略加沉重道:“恐怕是如此,雖然這些木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對於戰時國家卻是緊需之物。”
沙湖海厭惡地瞪向楊樹,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便是賣國之人,雖然西夷國表面上並沒有與大北開戰,但大家心裡都清楚西夷人的目標是整個夏華之地!
楚北看著那如洩了氣般的楊樹,繃緊了身軀,追問道:“你為何殺光了王家寨的人……”
話音迴盪在整個公理堂內。
沙湖海和包天下紛紛用著驚愕的眼神看向楊樹,他們不敢相信身為大北重臣的楊樹能做出這等泯滅人性的事。
況且能做出屠村之事的絕不是人!
也絕不能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