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以黑暗歡迎來者,而身處其中的人也無法擺脫這沒有任何光亮的黑。
全功率模式結束之後的能量儀表只剩下薄雪般的百分之二,這樣的程度安燼甚至都無法啟動護衛機甲身上的任何燈光——黑,就像是沒有任何準備就被直接扔到真空宇宙中那般的漆黑......沒有聲音也沒有生命。
屍體,碎片,還有安燼自已的心跳聲。
他們會跟進來嗎?在這種狹窄到只能讓機甲進行簡單移動的運輸艦中部艙室裡,任何機甲制武器都無法完全發揮它的能力——這也是為什麼安燼將自已全部的籌碼砸進這裡面的原因。
“噠——”
駕駛艙內唯一啟動的雷達系統給予了安燼最後的答案:他們來了,在這簡陋的錐形掃描範圍內閃動的兩個亮點就像是定心丸一樣給安燼喂到了嘴裡。
只要他們敢進來,那自已身處此地就不會是自掘墳墓般的坐以待斃,而是隱藏在宇宙的黑之中的獵手。
隨後按下開關,徹底關閉這套雷達系統,此時的護衛機甲所消耗的能量已經降至最低,甚至連能源爐的震動都感受不到,像是屏住呼吸的野獸。
這地方不大,而安燼要做的就是在這短兵相接的地方從那兩臺機甲手裡奪走控制權——他很擅長去奪機,尤其是面對強盜和新手僱傭兵這兩種從不覺得自已會被駕駛員騎臉所以從來不在身邊佩戴武器的傢伙。
“……要開燈嗎?”步戰機甲駕駛員跟頭機駕駛員交流道。
“先不開,我的雷達系統掃描不到對方,他有可能關閉了所有能夠發射出訊號波動的系統,現在我們盲目地開燈很容易被偷襲。”
頭機裡的僱傭兵現在十分頭疼,若不是商會那邊要求只擊殺對方駕駛員而不徹底摧毀護衛機甲,否則他也不會想著一股腦鑽進這個黑不溜秋的中部艙室。
更何況這裡面根本無法使用任何機甲裝載的武器,背後的巨刃無法抽出,而遠端火力武裝也因為過於臃腫而無法進入裂口被暫時卸下。
他們來了。
裂口處那兩臺機甲身上劣質的金屬塗裝摺射了光,安燼那雙神術之瞳只是稍微風吹草動就會立馬啟動,將那裂口處的光亮盡收眼底——他們不僅是卸掉了所有的遠端火力武裝,甚至於連燈光都不願意開啟。
在神術之瞳的觀測下,儘管只是兩臺機甲的背光之景,也給了安燼足夠時間去思考對方的策略——一臺向左而另一臺向右也就是此刻安燼所在的方位走來,也許是因為中部艙室不大的緣故所以他們根本沒辦法一同行動只能被迫兵分兩頭。
天助我也,永恆之主從不吝惜自已對於困境之中信徒的垂憐。
逐漸熄滅的神術氣息在安燼那漂亮的綠眸眼角殘留,他心裡默默計算著對方以剛開始的速度走到自已可以攻擊到的範圍需要多少秒:1秒,2秒,3秒.....
呼,深吸一口氣,有時候事情的發展並非靠自已的能力就能左右,更多的也要抓到那最正確的時機從而獲取到連運勢都無法影響的最終結果。
中部艙室雖然大部分地方受損而暴露在真空宇宙環境中,但安燼所在的地方卻是因為在最深處的中部儲藏室內所以仍是隔絕了真空環境的存在,而對方若是想要進入深處則還需要額外開啟這扇儲藏室的大門。
6秒,7秒......時候已到,而對方則剛好開啟這扇儲藏室的大門,在這非真空環境下破壞安全門的聲響格外巨大。
就是現在!安燼沒有任何猶豫,手中的操縱桿猛地拉到死區,殘留的右臂彷彿一杆巨大的破門錘揮舞著那根機械臂砸向自已最前方的區域,著力點就在自已預測的對方駕駛艙部位。
“?!”
破空的一擊,伴隨著慘烈的火花綻放在這黑色的空間之中,這著重於遠端火力的支援型機甲根本沒有在駕駛艙外的防護下太大功夫,就在安燼這全力下注的一擊之下砸出一道巨大的裂縫——右手伸進去反抓住邊緣然後猛地回手拉扯。
在如今徹底熟悉這臺機甲的操作手感之後,安燼已經能夠迅速控制機甲做到對方難以想象的敏捷動作,整個駕駛艙蓋板都被他掀開, 對方頭機的駕駛員尚未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只能從黑暗中探求到一陣強烈的風——在這儲藏室內,他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便被黑暗中的護衛機甲瞬間錘爛,如同之前被安燼撞成肉泥碎片的僱傭兵一般慘烈。
“......”
安燼沒有時間感慨,他起身將身邊仍在屏息續命的亞圖斯背在背上然後跳到了對方駕駛艙內,當護衛機甲的右臂被拉開的時候,整個駕駛艙內都是散落的肉泥和血液,彷彿屠宰場流水線上的工作環境,但這裡面的確實實打實的人類而非牲畜。
強忍住那股噁心,周遭那劇烈的血腥味也讓安燼心裡亂了幾分,而另外一臺機甲的僱傭兵此刻還在語音訊道里瘋狂地呼喊這位頭機駕駛員的名字:“利爾?利爾你他媽說句......”
直接關閉頻道,安燼看著那扭曲變形但勉強還能降下來的駕駛艙蓋,心裡也是長舒一口氣——若是這東西被自已沒輕沒重地徹底扯爛,那自已就不得不再試著搶過來一臺機甲,否則根本沒有能力返回亂石圈了。
此刻,看著這臺甚至連彈藥都沒有浪費一顆的改裝機甲,安燼也算是明白為什麼亞圖斯從一開始就看不起這三位駕駛員——甚至連開槍的想法都沒有過嗎?
而當駕駛艙內的雷達鎖定了左前方那塊巨大合成玻璃之後的機甲時,安燼的心才徹底收了回來。
對面還在遲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開啟了自已機甲的探照燈,看到的只是已經開啟了駕駛艙蓋停滯在原地的護衛機甲,以及關閉了通訊系統的頭機。
結束了嗎?
尚未參與過太空戰的新人僱傭兵十分謹慎地抽出了機甲身後的鍛造巨劍,狹小空間裡的戰鬥根本不可能給他施展這把武器的機會,但他似乎從來都不相信自已那空手的步戰機甲,就像他從來都不相信自已一樣。
安燼也開啟了這臺機甲的探照燈,當他看到儲藏室玻璃外的那臺機甲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猶豫地選擇了衝鋒——直接推滿動力,這合成玻璃根本不會是一臺機甲的對手,僅僅兩步距離的衝刺就將其徹底撞碎來到了對方機甲面前。
而那傢伙甚至連自已的鍛造巨劍都還沒完全握緊在機甲的手裡,而安燼已經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了。
雙臂施展毫不留情地砸在對方的駕駛艙薄弱的護甲之上,安燼甚至覺得這些傢伙還沒有痛苦之星上的紅強盜們難纏——毫無戰鬥經驗,毫無戰鬥意識,就像是被莫名推上場的懦夫,甚至不願意相信自已駕駛機甲的效能。
對方試圖控制機甲反抗,可抽出的巨劍反而成為了他移動雙臂的桎梏,巨大的刃面直接卡在了中部艙室走廊頂端的鋼板上,使得他還未來得及收回手臂便又被安燼操縱的機甲再給來上了兩拳,直接將那層護甲砸了個粉碎。
蠢得像是故意進來送死一樣。
安燼輕笑著,隨後最後一次出手直接砸碎了對方駕駛艙的蓋板——這一次他不會留手,連人帶著那些合金元件一起粉碎在了那狹小的駕駛艙內。
他似乎還沒有完全死去,身體被蓋板壓碎,而他最後的一口氣彷彿是在試圖從真空的中部艙室裡呼吸到不存在的氧氣——張開那滿是碎肉和血液的嘴,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已經被真空吞噬的外部環境讓這裡成為了無聲的墳場,安燼甚至沒有聽到最後他的喊叫。
哦,其實戰鬥一直都這麼殘忍的不是嗎?
等到一切結束,安燼再次鬆氣時,自已所處的駕駛艙內那令人反胃的血腥味開始讓他回想起自已曾經在白芒星上學習的那段時光——說不上太美好,但和平和安寧直到自已失去之後才會莫名變得誘人。
學院裡的老師可以教會他的學生們很多,無論是機甲的構成還是基礎機械以及電路理論,再又或是一些基礎的機甲操作和戰鬥技巧......但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已的學生會在以後用上,至少很多時候這些東西只是用作評判學習成績給予學分和獎勵的理論。
他們不會告訴你真正的戰鬥會有多噁心多可怕。
安燼想著,這可憐的傢伙似乎也從來沒有想到過吧......便宜的新人僱傭兵就這樣葬送了自已的生命,安燼開始慶幸自已曾經在痛苦之星上面對過殘暴的紅強盜。
“如果沒有你們,我也不會設想真實的戰鬥會有多殘酷。”
而接下來,安燼的任務就格外的輕鬆了:操作這臺機甲闖入這艘運輸艦的駕駛艙,然後讓這艘運輸艦撞向剩下兩個商會的運輸艦!
“試著連通一下爛人商會的頻道吧......”
開啟通訊系統,對方似乎是直接拒絕了這臺機甲的連線——這也正常,畢竟訊號來源是未知的機甲,半人鬼沒有蠢到二話不說直接接通。
不過安燼一連著打了十幾次通訊請求,對方似乎是覺得這臺機甲有什麼話想要告訴爛人商會,做好心理準備之後還是格外不情願地選擇了接受:當接通的時候,安燼耳朵裡全是對方鋪天蓋地的求饒和哭喊聲.......
“等一下!”
對方似乎是被安燼的一嗓子給喊住了,第一時間是在思考這聲音他們似乎有點耳熟但又想不起來。
“他們都被我弄死了......我等下要讓這艘被撞爛的艦船朝著最遠的那兩艘駛去,我想你們應該會跟著來——不然我失敗了你們也跑不掉不是嗎?”
安燼的話說完,半人鬼的聲音壓住了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的眾人:
“你是.......安燼?那,那亞圖斯先生呢?”
“他現在還在睡覺,等到一切事情辦完我想他......嗯,應該會醒過來吧?”
安燼回頭看了還在呼吸的亞圖斯,神術讓他身體的迴圈放緩了數十倍,甚至讓之前還在瘋狂流血的傷口等到了自然癒合,強大的自我調控能力也是聖騎士能夠作為強大存在的一種實力的體現。
也許,會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