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老大我們一口氣吃這麼多貨真的能夠全部脫手賣出嗎？”

叼著煙的男人把打火機拿在手掌心把玩，看著它在自已的掌控下聽話地翻轉在手指間他就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獨眼男人只是沉默地搖頭，他知道自已來這痛苦之星已經是下下選了：一共三個貨源點，這顆星球本是供貨量最少也是要價最高的地方，可偏偏最近萬年帝國對於周邊這些違法交易的打擊力度大大提升，自已的一二號貨源地也因為這個原因而被迫關閉，長時間吃不到肉換誰都急眼。

“就算這地方的屍體又多又臭，但至少能讓我們稍微在這段時間裡緩口氣也就夠了......其他那些同行甚至連吃這塊腐肉的能力和資格都沒有，我們也都算是幸運的了......”

獨眼男人說著，情不自禁地看向之前向“老陳”特地聘請的好手——一個沉默寡言的黑髮男子，穿著皮夾克的傢伙正坐在駕駛艙的一處角落，那雙眼睛正安靜地透過他那凌亂修長的劉海縫隙看著這些“商人”。

也正是因為自已剛剛話裡的原因，他才特地僱傭了這樣一位機甲好手和一臺價值不菲的護衛機甲——要知道護衛機甲可不是什麼便宜貨，雖說相比起那些國家的新型號來說有些老舊了，但好說歹說也都是軍工規格怎麼說也都比小作坊的拼裝機好上太多......

你能在F-149星域找到的最好的機甲貨源或許全在那位“老陳”和他的朋友手裡了。

“這條航道本就沒多少人，畢竟除了丟垃圾之外也沒有人喜歡去那痛苦之星上看......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跟我們一樣飢腸轆轆的同行可不少。”

獨眼男人只是嘆了口氣，隨後目光從男人身上移走回到了自已身旁的駕駛員身上：

“所以航道上有跟我們這種小型運輸艦相似的存在嗎？”

“暫時沒有，只是偶爾能看到萬年帝國的超大型運輸艦從這裡經過。”

只是一些在這裡丟垃圾的人嗎？那倒也好，萬年帝國可懶得管他們這種級別的小角色，只要稍微對他們的艦隊尊重一些就可以安然無恙地從此處經過。

“我其實有個建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機甲從現在開始就進入啟動狀態，”那邊坐著的僱傭兵突然開口說道，他的話獨眼男只是稍微沉吟了片刻便給予了允許，“我只是覺得隨時做好準備，我也能更快地做出反應進行發射出艙，畢竟船長您看上去似乎很緊張。”

“……你說得對，凡事還是做好準備比較好。”

雖然提前啟動機甲浪費的額外能源需要自已交錢，但總比貨沒了擱那後悔要省錢得多。

“只是，”獨眼男頓了頓有些好奇地多問了一句，“如果我們真被襲擊了，你有把握面對我們那些飢餓的同行嗎？”

“你同行很多嗎？還是說……老闆你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麼多人來劫持？”

男人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僱主的不安情緒，只是這樣的話聽在耳裡倒是讓人覺得一絲絲譏諷的意味在裡面了。

獨眼男回頭很想用他那剩下的眼睛擠出一些慍怒的味道，但一想到對方是老陳的人後又悻悻地苦笑了一聲。

“確實多，畢竟再獨的狼餓極了也是會抱團取暖的……甚至於說張口咬向同類。”

獨眼男人說著，掏了掏自已的腰包發現香菸盒早就空了，於是乎伸手從自已身邊小弟的嘴裡搶了過來也顧不上噁心很是沉醉地深深吸了一口。

“媽個比……若不是那萬年帝國多管閒事，我們這些陰著暗著吃點爛肉的傢伙們也不至於混成這個吊樣。”

“幹這行的，也都做不了多久，”男人起身慢慢朝著這運輸艦的機甲彈射倉走去，“要是你們想活得滋潤，與其在這罵那萬年帝國還不如舔著臉給他們當孫子。”

獨眼男惡狠狠地將那口煙霧從嘴角擠出，他似乎是不太服氣，本想著說些什麼來反駁那男人但等到開口的時候對方早就不在這駕駛艙內了。

“媽的……”

“但老大我覺得他說得挺對。”

可再對老子也不服！

獨眼男一巴掌拍在這小弟的腦門上，話題一轉就又提到了之前他是不是在賭場輸了好幾千黑塊，似乎是剛剛那個話題讓他格外難堪……

“呲呲——”

整個船艙發出一陣尖銳的摩擦聲伴隨著劇烈的減速帶來的顫動，這顆滿是黃沙的痛苦之星便已經抵達了。

——

也許是出於一些不悅和過去記憶的纏繞，少女在那艘運輸艦降落之前便向安燼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了，只是在她走遠之前少年還是很好奇地問了一句：

“這些人......是不是之前把你販賣到這個強盜基地來的傢伙們？”

“你很關心這個嗎？”少女回頭冷笑一聲，似乎是在嘲笑對方的天真，“我哪能記得這麼多？昏天黑地之後我便被困在這裡受盡凌辱，我怎麼還能認出是誰將我致於這個田地的呢？就算是又如何，莫不是你想要幫我報仇？”

可你不過一個瘦弱的大男孩罷了，多愁善感對於你這樣準備自已出去闖蕩的人來說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災禍而非機遇——再見了，希望你能一路順風去追尋自已想要的東西。

望著對方的背影，安燼心裡格外複雜：回頭看向天空那片逐漸壓下來的黑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獨自面對這群未知的黑商了......如果他們能如電話裡那般好說話，那一切倒還算順利。

運輸艦穩穩降落在基地一側的黃沙地上，被衝擊力激起的沙土捲過少年面前的視野而後便在開啟的艙門前見到了兩位朝他走來的黑影：

“看來......這地方確實被你給屠了個乾乾淨淨，我甚至連降落前的語音訊道都沒有人對接——之前那些強盜們一個個都跟躁動過頭的瘋子一樣在語音訊道里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你在這倒是讓我們稍許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安靜。”

獨眼男的風衣跟著他一起從沙幕之中穿出，而站在他身邊的小弟則表情凝重地看著這位年輕過頭的“顧客”：

“修女？我的天......我們這真的是在痛苦之星上嗎？那些個教派的神棍居然都入侵到這來了？而且還要拿著一堆快要腐爛的屍體跟我們交易？”

“首先......我是個男的，至於我這身打扮有很多原因但我現在並不想跟你們講明白；其次，如果你們真的是來交易的應該早就該明白尊重互相的秘密，不是嗎？就算我是或者不是教派的人，也不至於讓這場交易不歡而散，對嗎？”

安燼皺著眉看著這賊眉鼠眼的傢伙，相比起他身邊那位獨眼男人他顯然更加不知所謂，而他的話也是讓身為老大的獨眼男格外不悅扭頭瞪了他幾眼：

“閉嘴拉曼，這事輪不到你擱著說道。”

也是迫於老大的淫威，被稱作拉曼的傢伙有些惱怒地低下頭稍微往後退了半步沒有繼續對著安燼釋放莫名的惡意，而獨眼男則是伸手向前瞬間帶上微笑地看著他說道：

“您好，我叫半人鬼，是黑星上爛人商會的老闆......”

“安燼，不過我很好奇你這名字更像是外號而非真正的姓名，”安燼眨了眨眼睛伸手握住了對方那有力的手，“雖然你們商會名字也十分奇怪，好一個爛人商會......”

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有特殊含義，不過怎麼看也都是這半人鬼的取名能力和審美格外堪憂導致的——對方似乎對安燼的疑惑並不上心，只是哈哈大笑一聲便走到他身邊說道：

“我連我自已都不像曾經的自已了，名字怎麼可能還敢頂著過去的姓名呢？至少半人鬼只有我一個，在那黑星上他們也都這樣叫我便是了——走吧安燼？讓我去看看你承諾的那些貨如何？”

“地下冷庫，請自便。”

半人鬼和安燼走在前面，拉曼則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們背後一起從大門走到了基地的地下冷庫前。

冷庫門因為少女的手段而不再需要輸入密碼進行開啟，只需要隨意地輸入一堆字元便可以按下確認鍵啟動，等到冷氣夾著那讓人作嘔的血腥味以及腐爛味湧出時，安燼已經背過身去似乎不怎麼想看見冷庫裡的情景。

“哈......還真是不少，也得虧這地方的冷庫功能還算強大，這些屍體絕大多數都還算新鮮——要知道上次來這裡掛著的都是處理好的野蠻人屍體，誰又能想到這次來居然就全是之前那群紅皮強盜了？”

半人鬼扯了扯嘴角，屠掉整個強盜基地可不是什麼簡單事——就拿他們整個爛人商會來說也都十分困難，畢竟他們商會里並沒有任何戰鬥機械可以使用，一般都得給大價錢去老陳那邊租用，而這地方的強盜基地怎麼說也都是有著兩臺阿瑞斯機甲的......

你跟我說單靠門外那個漂亮男孩就能做到，半人鬼若是信了那他原地戒菸戒酒——反正都是不可能的事，擺在一起打賭也都符合它們各自的價值。

都特麼胡扯，拉曼也說他不信......所以那叫安燼的傢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難不成有其他人來這痛苦之星上除掉了這群強盜？

“老大，我猜會不會是有人發現我們這專屬的貨源地所以眼紅了來動手的？”拉曼又點了根菸站在半人鬼身邊，有些不安地回頭看了眼背對著他們的安燼，“要我說，那神棍到底正不正經都不好說，萬一是其他商會的人就不怎麼妙了。”

看著這樣一堆屍體，半人鬼沉思了片刻便轉身走了出去：“安燼，這批貨我可以收，但你能先說個預計的價格嗎？”

“......”安燼看著突然找自已搭話的半人鬼，腦子稍微運轉了幾下，“之前你們跟這群強盜是怎麼要價的？”

說實話，不可能跟這群傢伙說自已只要跟著離開一分錢都不需要收：安燼不是傻子，若是這麼大一堆貨跟半人鬼講不要錢，這些雞賊的商人可不是什麼好鳥，多多少少心裡會生出一些小心思——安燼在提防他們的同時，這兩人又何嘗沒有望著他的背影思考些什麼。

“新鮮程度分三檔，一具一檔屍體我們給1000黑石，每下一檔就降200黑石——我看了看這冷庫裡的屍體，基本都是二檔和三檔的程度了，由於貨量有點大我想要不一律視作二檔40具屍體給貨？”

“32000黑石？我其實更好奇你們口中的黑石能兌換成多少正兒八經流通使用的貨幣——比如萬年帝國的貨幣。”

“你是埃斯瓦爾帝國人嗎？”半人鬼從拉曼的煙盒裡也抽了一根香菸出來，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

“你應該回答兌換後的數字而不是詢問我到底來自哪裡——就如我也沒有問你們到底是哪裡人一樣。”

安燼有些不耐煩地看了眼在半人鬼身後冷著臉的拉曼，無論如何這傢伙對自已的態度都有些過分尖銳了——要他說，這拉曼就純粹是來找他茬的。

“一比二，你自已也能算出來——F-149那邊不可能用萬年帝國的貨幣交易，我想你應該也能理解。”

“40具？我怎麼感覺不止這麼點啊......多多少少也都快60具屍體了吧？我之前沒做過這種生意，但不代表我是傻子......”

安燼回頭看了眼煙霧環繞的冷庫，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拉曼，似乎是在對著這位小弟說話。

“不會吧？我記得拉曼多少還是數了數的，我們雖然是幹這行的，但也不至於騙小兄弟你吧？”半人鬼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自已身後的拉曼一眼，而對方則是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已同樣不是傻逼。

那就奇怪了，為什麼只有40具左右呢？

安燼嘴裡這麼說，但心裡還是嘀咕著想要快點達成交易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於是他摸了摸額頭有些懊悔地繼續說道：“那還真是沒辦法了，這樣吧......半人鬼大哥給我算個45如何？我這邊也急著把這些貨給扔出去，畢竟都快爛得不成樣了，你們多多少少給點也行。”

“那就45吧？這邊我們先上船上說，這地方氣候真是詭異得很，那些刮起來的黃沙是既割又燙，實在是難忍在這下面長時間聊天了——拉曼，你回去把弟兄們喊下來運貨，我跟安燼小兄弟上艦去把這筆錢給敲定。”

“明白老大......”

拉曼咧著嘴先一步朝著遠處的運輸艦跑去，而安燼則跟在半人鬼的身後漫步向那小巧玲瓏但卻五臟俱全的運輸艦走去：“也不知半人鬼大哥這運輸艦是從哪裡搞來的。”

雖然見面沒多久，這兩人一口一個“小兄弟”和“大哥”便已經叫上了——也許是安燼表現出來的樣子不怎麼像是那些個不懷好意的老奸商模樣，半人鬼也對這漂亮孩子的戒心少了幾分，但同時的也對他為何出現在這裡產生了更大的好奇心。

“很久以前貸款拿下來的東西了——我這眼睛最後也因為沒有按時還款跟著搭了進去，不過好在後面找上了這條賺錢門路稍微把我那爛人商會給運作起來了，”半人鬼苦笑了幾聲，若是正當生意在那黑星上能賺錢自已又何必冒這個險走這條路呢？“只能說稍微能賺點錢了，不過要像那些個有頭有臉的大商會一樣恐怕這輩子都沒什麼可能咯。”

畢竟你見過哪個大商會的老闆還要親自出去談生意的？出去麻煩就不說了，指不定那宇宙航道上鑽出來個什麼不對眼的東西給你炸了或是以前不知道什麼時候認下的仇家就給你運輸艦挫骨揚灰了......

“這F-149星域本就亂，雖說遠遠比不上混沌域那邊的規模但多少也是咱們心裡的小混沌域了。”

安燼跟著半人鬼走上運輸艦，在一眾夥計怪異好奇的眼光中鑽進了這位商會老闆的辦公間。

剛坐下沒多久，半人鬼就長呼一口氣而後將自已匆匆算好的價錢寫在了桌上的草紙上：

“就跟剛剛我們談好的那樣，45具二檔貨物，一共36000黑石，除去匯率的小數點算作一年前的穩定一比二就是72000萬年幣，如何？”

“如你所說，我自然接受這筆交易——當然我還有個要求不知道半人鬼大哥你覺得如何？”

安燼看了看這船艙的環境，簡單樸素的辦公間裡沒有半點可以拿來給半人鬼炫耀的擺件或是紀念品，這位爛人商會的老闆就如同他自已所說那般只是個失敗過的小人物罷了......

“請講吧？”半人鬼不知道這位少年需要什麼，只是謹慎地詢問道。

“我想要跟你們一同前往黑星，怎樣？”

安燼的請求簡單得有些意外，半人鬼愣了一下便哈哈笑了幾聲：“如此簡單？”

便只是這樣簡單而已，若不是擔心你們對我過分猜忌我連這點錢都懶得要......這些話安燼自然不會說出口，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順便口頭說了幾句教徒常說的漂亮話，無非就是永恆之主保佑你之類的。

雖然沒什麼用，但客套這方面安燼是儘可能給足半人鬼面子——畢竟自已要坐別人的運輸艦離開，儘量都當個好說話的人總比針鋒相對要來得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