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著春桃的手跨過門檻,心頭一沉。 映入眼簾的是父親高大的身影,他平日裡總是精神抖擻,今日卻像是老了十歲,兩鬢的斑白愈發明顯,眉宇間滿是化不開的憂愁,那雙往日裡總是神采奕奕的雙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層陰霾,彷彿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母親則坐在一旁,她一向注重保養,肌膚白皙細膩,可如今,那張素來保養得當的臉上卻寫滿了疲憊,眼角的細紋似乎也多了幾道,曾經紅潤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乾裂。哥哥則焦躁地來回踱步,他一向溫潤如玉,待人謙和,可此刻,他那張俊逸的臉上卻佈滿了陰雲,往日裡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的眉眼間,此刻卻充滿了焦慮和不安,彷彿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前世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我腦海中閃現,爹孃被沈雲柔灌下泡著我那未出世孩子的藥酒時的絕望哭喊、無力掙扎,以及最後那滾落在地上的頭顱,都深深地刺痛著我的神經。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甚至連與他們一同赴死的資格都沒有。我恨自已的天真,恨自已的愚蠢,竟然錯把豺狼當良善,才會落得那般悽慘的下場。如今,既然上天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我便不會再重蹈覆轍!
「舒兒!我的舒兒!」母親一看見我,立刻衝過來,緊緊地抱住我,聲音裡滿是不甘和顫抖,「我的舒兒為何如此命苦!我大梁如此之大,為何偏偏要送我的舒兒去和親……」,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嗅著她髮髻間熟悉的淡淡梔子花香,試圖用這種方式傳遞著我的安慰和力量。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母親的悲傷,她瘦弱的身軀在我的懷中微微顫抖著,像是狂風中搖搖欲墜的樹葉。
「母親,我沒事。」我強忍著淚水,輕輕拍著母親的背,柔聲安慰道,「和親是為國效力,女兒不覺得苦,您和父親不必擔心,女兒會照顧好自已的。」母親聞言,哭得更加傷心了:「傻孩子,你以為娘不知道你是去受苦嗎?你怎麼會沒事……」 春桃見狀,連忙上前遞給我一方帕子,我接過帕子,輕輕地為母親擦拭著淚水。
「舒兒,快與爹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父親緊緊握住我的手,一向威嚴的臉上滿是擔憂,他一邊輕輕拍著我的手背,一邊安慰著泣不成聲的母親,語氣沉重地問道,「皇上突然下旨賜婚,究竟是怎麼回事?」見我沉默不語,父親頓了頓,眉宇間滿是堅定,「舒兒,你告訴爹爹,你是不是不願意?若是你不願,為父拼了這條老命也會請求陛下收回成命!」
我看著他們,眼眶一酸,前世臨死前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那般絕望無助的掙扎,如今想來,依舊讓我心如刀絞。我多想不顧一切地撲到他們懷裡,將前世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他們,告訴他們我有多後悔,多自責,可是,我不能。
我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淚水逼回,換上一副故作輕鬆的表情,柔聲道:「爹爹,孃親,哥哥,你們不必為我擔心,和親之事,女兒應下了。」
「舒兒!你怎麼能……」母親聞言,猛地抬頭,眼中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下來,「你怎麼能應下?那可是北齊啊!那蕭策是出了名的殺神,你嫁過去……」
「孃親!」我打斷母親的話,走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女兒知道您擔心我,可是,君命難違,女兒身為大梁的郡主,理應以國家大義為重。再說了,蕭策將軍威名赫赫,定然不會虧待女兒的。」
我剛想繼續開口,卻突然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那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在空曠的房間裡迴盪著。我心頭一緊,蕭策?!他不應該已經走了嗎?
「哈哈哈,沈相,本將軍這未來夫人如此識大體,顧大局,真是令本將軍好生佩服啊!」
蕭策?!他怎麼還沒走?
我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想要起身行禮,卻被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沈小姐不必多禮。」他說著,一雙鷹隼般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本將軍這未來夫人,還真是有趣得緊啊。」
無錯書吧他的目光凌厲如刀,那雙深邃的黑眸彷彿蘊藏著無盡的風暴,能夠輕易看穿我所有的偽裝和心思。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卻不得不強裝鎮定,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蕭將軍說笑了,雲舒不過是一介女流,哪裡當得起將軍如此誇讚。」
我的大腦還沒從蕭策突然的出現中緩過神來,就被父親略顯慌亂的聲音拉了回來:「不知蕭大將軍駕到,眼下如此這般情況,我們有些急火攻心了,還望蕭將軍見諒啊!」
我偷偷抬眼看向蕭策,只見他臉上依舊掛著那抹玩味的笑意,只是那雙鷹隼般的眸子卻在我和父親之間來回打量,彷彿能洞察一切。
「沈相客氣了,本將軍也是不請自來,叨擾之處,還望海涵。」他拱了拱手說著,目光又落回到我身上,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本來蕭某隻是送公主回府,想著和親之事也迫在眉睫,還未上門拜訪過,故此便前來拜訪,誰知,好像是蕭某來的不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