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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遇(上)

「春桃,現在是什麼日子了?」我狀似隨意地問道,目光卻落在床幔上繡著的精緻花紋上,思緒萬千。

「回小姐,今日是三月初八了。」春桃一邊回答著,一邊熟練地替我整理著床鋪, 「再過幾日便是春闈放榜的日子了,老爺和夫人一大早就去法華寺上香祈福去了,說是要求菩薩保佑少爺金榜題名呢。」

「哦?爹孃一大早就出門了?」 我漫不經心地問道,心中卻盤算著時間,上一世哥哥高中狀元是在三月十六,如今看來,一切還未改變。

「是啊,」春桃笑著說,「老爺和夫人可盼著少爺高中呢,奴婢也盼著少爺能一舉奪魁,到時候小姐您也跟著臉上有光呢!」春桃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替我整理著床鋪。

三月初八……我微微蹙眉,思緒飄向了窗外。明媚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入室內,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窗外,枝頭的桃花開得正豔,粉嫩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可這一切的美好,都無法驅散我心頭縈繞的陰霾。

按照前世的軌跡,今天謝之昂會來相府拜訪,美其名曰是探望我,實則是為了打探我爹爹的口風,為他自已鋪路。呵,前世我如同蠢貨一般對他深信不疑,對他掏心掏肺,恨不得將自已的一切都奉獻給他,可到頭來呢?換來的卻是他無情的背叛和無盡的深淵!這一世,我倒要看看,沒了我的支援,他謝之昂還能不能平步青雲,飛黃騰達!

「春桃,你去把我的那件月白色繡海棠花的襦裙找出來,再把我梳妝檯上的那個白玉簪子拿來。」 我放下水杯,眸光微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小姐,你要穿那件襦裙嗎?那件襦裙雖然好看,可是太素淨了些,不如今兒個穿那件大紅色的,喜慶!」 春桃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衣櫃旁翻找著。

我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淡淡道:「不必了,就那件月白色的,今日我乏了,不想穿得太扎眼。」

春桃雖然不解,但還是聽話地按照我的吩咐去準備了。

前世謝之昂每次來都會對我的穿著評頭論足,說我穿紅色太豔俗,穿粉色太嬌嫩,只有這種素淨的顏色才襯我的氣質。呵,真是可笑,他也不過是想把我變成他喜歡的樣子,一個任他擺佈的木偶罷了!

不一會兒,春桃便幫我梳妝打扮完畢。我對著銅鏡仔細端詳著,鏡中人兒肌膚如新雪般瑩白,一雙柳葉眉又細又長,彷彿遠處的青山,一雙清澈的眸子顧盼生輝,小巧的朱唇微微翹起,帶著一絲淺笑。雖然因為連日操勞消瘦了些,但更顯得我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我滿意地勾了勾唇角,起身走到窗邊,目光穿過窗欞上雕刻的繁複花紋,落在院中那株盛開的桃花樹上。粉白的桃花如雲似霞,幾乎遮蔽了整個樹冠,在明媚的陽光下嬌豔欲滴。

「小姐,謝公子來了。」 春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轉過身,視線與來人相遇。謝之昂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錦袍,衣襟上用銀線繡著精緻的祥雲圖案,腰間繫著同色系的玉帶,更襯得他身形挺拔。他膚色白皙,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樑下,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溫潤的笑容,如沐春風。他墨色的長髮用一根白玉簪束起,更顯得丰神俊朗,氣質不凡。

呵,還真是巧了,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竟也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上一世他每次來都變著法子地跟我穿情侶裝,美其名曰是心有靈犀,如今想來,只覺得噁心至極!

謝之昂見我醒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快步走到我面前,語氣關切道:「雲舒,你終於醒了,可擔心死我了!這幾日我一直心神不寧,生怕你出了什麼事,如今見你無恙,我……」

他說著說著,竟哽咽起來,作勢便要來握我的手。

我眼角的餘光瞥見他伸出的手,那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手指修長,膚色白皙,彷彿上好的羊脂玉一般,隱隱透著溫潤的光澤。這樣一雙手,彈琴作畫,該是何等的優雅風流,難怪會引得無數閨中女子傾慕。可惜啊,這雙手,沾滿了鮮血,也親手將我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避開他的觸碰,嘴角依然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淺笑:「讓謝公子擔心了,不過是偶感風寒,休息幾日便無礙了。」

謝之昂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還殘留著想象中握住她柔荑的溫熱,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龜裂,像是精心雕琢的面具突然出現了一絲裂痕。但很快便恢復如常,他收回手,指尖不經意間劃過袖口,狀似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 柔聲道:「雲舒,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喚我之昂便可

好。就喚你之昂哥哥吧。」我微微垂下眼簾,掩蓋住眼底的寒意,語氣聽起來疏離而又客套。

謝之昂果然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他走到桌邊坐下,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我面前,關切道:「你身子弱,平日裡就該多注意些,如今這春寒料峭的,染了風寒可怎麼好?我瞧著你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不如我讓府裡的李大夫過來給你瞧瞧?」

我用指尖輕輕捻起茶杯,杯身還帶著一絲餘溫。茶香嫋嫋,帶著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我輕啟朱唇,淺淺地抿了一口,茶水入口甘甜,卻絲毫也溫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多謝之昂哥哥關心,我真的沒事,已經讓府裡的張大夫看過了,說是並無大礙,休養幾日便可痊癒。」我放下茶杯,不動聲色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那就好,那就好。」謝之昂見我拒絕,也不惱怒,只是狀似隨意地問道,「說起來,我聽聞這幾日皇上身子欠安,似乎是舊疾復發了,也不知……」

他故意頓了頓,用眼角的餘光偷偷觀察著我的反應。我心中冷笑,這謝之昂還真是沉不住氣,這才剛坐下,就開始旁敲側擊地打探訊息了。

他也不想想,皇上龍體是否安康,又豈是他能妄議的?我爹爹位高權重,手握兵權,皇上病重,他這個做臣子的自然是要來探聽虛實,好為他自已謀劃一番。

前世他裝作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對我說:「雲舒,如今皇上龍體欠安,也不知還能撐多久,我擔心……」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我那時候太過天真,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話,急忙追問:“你擔心什麼?難道朝廷中有奸佞之臣想趁著這個機會謀朝篡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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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著我的手,一臉凝重地說:「如今只有岳父大人手握重兵,若是岳父大人願意支援我,我定能護住皇上,護住這大好河山!」我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勸爹爹支援你的!」

如今想來,當時的自已真是愚蠢至極,蠢笨得如同一隻豬一樣,就那樣輕易地被他所利用了,還傻傻地相信著他。而最後呢?我得到了什麼?只有無盡的痛苦和傷害。

我停止了自顧自的回憶,裝作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故作驚訝地問道:「竟有此事?我前幾日還聽聞皇上要舉辦春獵,怎麼突然就……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謝之昂見我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便掩飾了過去,笑著解釋道:「我也是聽聞,具體情況如何我也不清楚,不過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安無事的。」

我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是啊,皇上洪福齊天,定會長命百歲的。」

謝之昂見從我這裡打探不到什麼訊息,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其他事情。他談吐風趣,學識淵博,從詩詞歌賦聊到天文地理,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若非我早已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只怕也要被他這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給騙了。我漫不經心地應對著謝之昂,目光偶爾與他交匯,卻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的殷勤與討好,如今在我看來,不過是拙劣的表演。我清晰地記得上一世,他為了得到我的心,可謂是費盡心思,甜言蜜語更是張口就來,哄得我暈頭轉向。如今我倒要看看,沒了我的真心回應,沒了我的推波助瀾,他還能不能像從前那般遊刃有餘,步步高昇。

想到這裡,我故意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對了,之昂,前些日子我偶然得到了一塊上好的暖玉,聽聞你身子骨弱,冬天容易受寒,便想著將它做成玉佩送給你,也不知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好讓丫鬟給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