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崢幾乎是一分鐘沒耽誤，在家陪著他媽吃了個飯，就騎著機車馬不停蹄地去了聶家。
正午時分，火辣辣的烈日毫不留情地烘烤著他的全身，頭盔裡的臉汗如雨下，打在身上的疾風也是熱烘烘的。
榮崢什麼想法都沒有，甚至沒分出心思去後悔兩秒他不應該開輛機車出來。
十分鐘後，他停好車，摘下頭盔，撩了把溼透的額髮，就三步做兩步跑去敲響了聶家的大門。
不到三十秒，聶平予開啟了大門，俊逸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榮崢面前。
無錯書吧對比得體帥氣的聶平予，榮崢顯得稍為狼狽。
渾身上下幾乎都被汗浸溼，臉也紅得不像話，只是笑容依舊燦爛，身後的烈陽也絲毫沒有奪去他的光彩。
榮崢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開門這麼快，一直在等我啊？”
聶平予微皺著眉看了他兩眼，“嗯。”
榮崢覺得他身上的孤寂感淡去了很多，又無限接近以前的聶平予了。
他自來熟地走進門，大搖大擺地參觀了一遍聶家。
雖然他們成為朋友已久，但這還是他第一次來聶平予家。
以前的聶平予從不帶朋友回家，榮崢也一直沒對這個問題發表過意見，哪哪不是玩，阿予願意跟著他回家就行。
榮崢邊逛邊問：“你媽媽和你弟弟他們呢？”
聶平予面無表情地跟在他身後，“睡午覺去了。”
“哦。”榮崢轉過頭問他，明知故問：“那我現在來，是打擾你睡午覺了？”
聶平予“嗯”了聲，“知道還問。”
榮崢沒半點歉意地晃了晃腦袋，心想：那又如何，你還不是乖乖等我來。
聶平予扯了把還沒逛盡興的榮崢，“行了，別看了，先回我房間吧。”
榮崢一聽更精神了，立馬興致勃勃地跟著他回了房間。
聶平予的房間就跟他這個人一樣平靜冷淡，得虧是房間裝修得挺低調奢華，不然真的是毫無特點。
唯一能讓人多看兩眼的，應該只有那一整牆的書和特意用來放積木的角落。
他的房間裡沒有哪一處不是整齊乾淨的，但唯有這個角落，大大小小的積木散落滿地，整本書的圖紙看得人望而卻步。
榮崢蹲在那堆積木面前，聶平予已經拼了一部分，看得出來是輛賽車。
他轉過頭，“你喜歡拼積木啊，我們之前上學這麼忙，你還有時間玩這個？”
聶平予坐在床邊看著他，“偶爾拼一會。”
“那你怎麼選擇拼這個？我看別人都是拼飛機，航母什麼的。”
榮崢問完覺得自已這話題也接得太尬了，但他又真的想和他多聊幾句。
聶平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覺得你也許會喜歡。”
榮崢愣了下，手裡的幾塊積木不尷不尬地拿著，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他勉強笑了聲，“那你是打算拼好後送我的啊？”
“不是。”聶平予否認。
榮崢知道他既然說了，也不至於在這種問題上說謊，不免站起來轉過身看著他。
“我只是想拼。”聶平予說：“沒打算送給誰，也可能一輩子都拼不好。”
“怎麼可能？”榮崢下意識反駁，“就這麼大，一天拼一塊也總會拼完的。”
聶平予平靜看著他，“可有些事，就是一輩子都沒有結果的。”
榮崢心裡咯噔一下，腦子又開始一片空白。
他本來想多聊會，給自已點緩衝期，也讓他對自已沒這麼冷淡。
可聶平予在這件事上真的超乎尋常的強硬，他看不得榮崢有任何的逃避和遲疑。
榮崢在那沉默了幾秒，然後一股氣走過去，打算坐他身邊好好說清楚。
但他屁股還沒捱到床邊，聶平予就直接把他提了起來。
“你渾身都是汗，別坐在床上。”
榮崢：“……那我坐地上啊？”
聶平予看著他已經不再潮紅的臉，“你先去洗個澡吧，你這樣也不舒服。”
“啊？”榮崢震驚，“可我洗完澡穿啥？”
聶平予拉開自已的衣櫃，“先穿我的吧。”
他找了身自已的衣服扔給榮崢，“毛巾浴室裡應該有新的。”
榮崢接過衣服，張口想說些什麼，又閉上了嘴。
聶平予問：“怎麼了，你不想洗澡？”
“不是。”榮崢抿了下嘴，小聲說：“那……內褲呢？”
要放以前，榮崢肯定不會有半點尷尬，可現在無論怎麼說，終歸是不一樣了，他也沒法再坦然地和他開這方面的玩笑。
聶平予頓了下，沒太多表情，“我給你拿條新的。”
榮崢覺得自已的臉又熱了起來，“……謝謝。”
聶平予回過頭看了他兩眼，最終也沒說什麼。
榮崢這澡洗的慢，他出來的時候，聶平予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聶平予向來得體貴氣，榮崢一直覺得，只有像阿予那樣的才處處像是有錢人家裡養出來的孩子。
就像此刻，連睡著的時候也是賞心悅目的安靜得體。
榮崢擦頭髮的動作都輕了點，他放輕動作爬上床，盤腿坐在一邊靜靜看著他。
他很久沒這麼安靜認真地看過聶平予了，或者說，從前的他也不會這麼去看一個男生。
聶平予長得好，成績好，家世好，做事細心，對朋友夠義氣，除了性格冷點，簡直能說上一句完美。
自從他轉到一中，學校風雲人物裡他的地位就一直高居不下，榮崢不知道替他收到過多少情書。
就像謝清樂說的，有時候這種高嶺之花，更能激起人的興趣。
這些榮崢都知道，也很認可。
如果是一個如此優秀又清高的女孩向他表白，他相信沒有一個男生能不為這份殊榮感到慶幸。
可他偏偏是個男生。
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甚至救過他的命。
所以榮崢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他只知道，他不能和他從此分開，但也沒法答應他。
喜不喜歡他這件事，榮崢都不敢想。
同性戀這個詞，就已經像一座無法跨越的天塹，死死攔住了他的前路。
他不願後退，可也無法前進。
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祈求聶平予能諒解他的逃避，不要和他絕交。
“看夠了嗎？”
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榮崢一個激靈。
他回過神來，發現聶平予已經醒來了。
“你、你醒了？”
聶平予撐著身體坐起來，“我沒睡。”
他眉間有生理性的睏倦，但眼神很認真，“你不是要和我聊聊，聊吧。”
榮崢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在心裡想措辭，可快把頭髮都擦禿了，也沒見他想出來句話。
聶平予看了他一會，直接伸手把他手上的毛巾掀了，“沒想好？”
“不是。”榮崢垂著頭坐在那裡，有點喪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能不那麼冷淡。”
聶平予微微愣了下，把毛巾扔到一邊，“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都想過。”
“那我說了啊。”榮崢看著他，“我這次是真的認真想了的，絕對沒有敷衍輕視的意思。”
“嗯。”
“還有。”榮崢挪近了點，“說完了你能別又跟之前一樣嗎？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聶平予看著面前認真到固執的榮崢，輕聲笑了一下。
那笑聲很輕，帶點無奈，說不來是什麼感覺。
“行，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