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樂躺在榻上,雙眼緊閉,手無意識地抓著錦被。不知她夢到了什麼,蕭長樂睜開眼睛,猛地從榻上坐起,額頭已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
“怎麼又做夢了。”她低聲自語,隨即看了眼漏刻,翻身下床開始穿衣。
對楊智的調查並不是很理想,在對那些和楊智比較熟的人的詢問裡,並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線索。
再一次結束調查後,蕭長樂感到很挫敗。她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憊地對墨泠道:“這個調查方向會不會是錯的?楊智身上可能就沒有我們要找的線索。”
墨泠看著面前疲憊的男裝少女,攥了攥手指,又鬆開。最後,他只說了一句話:“大人,要相信,我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終於,在又接連問了七八個人後,兩人找到了一家酒樓老闆。老闆一聽楊智名字就反應過來:“你們說楊大人啊,楊大人可真是個好官,一心為咱們雲州百姓,可惜了……你說老天到底長沒長眼睛吶,把那麼好個人給收走了。楊大人之前還和我聊起,說特喜歡我這兒的酒菜,還要帶自已的心上人來嚐嚐。結果……唉……”
“心上人?”蕭長樂抓住了重點,“你說楊智有心上人?”
“對啊,楊大人年紀也不小了,早就該娶妻了,這有什麼奇怪的嗎?”老闆納悶地看了蕭長樂一眼。
“那老闆,楊大人有和您詳細說起過他的心上人嗎?”墨泠問道。他意識到楊智這個心上人很可能是案件的一個突破口。
老闆哎了一聲:“人家心上人,幹什麼和我詳細說啊。不過楊大人好像提過一次,說那個女子是林家的小姐,溫柔端莊,知書達禮……哎,兩位大人,你們去哪兒啊。”沒等老闆把話說完,面前的兩人就已經沒影兒了。
“我想這個林家小姐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馬車上,墨泠篤定地說道。
蕭長樂沒說話,但她眼中的急切已經說明,林家小姐必定是本案的關鍵性人物。
“楊智?他……是小女的未婚夫,本來我們打算在下個月底成婚了,誰知道……”林家小姐林秀蘭拿出手絹,掖了掖眼角,“二位大人一定要為小女的未婚夫討個公道啊。”
蕭長樂一邊點頭應著林秀蘭一邊用餘光四處找墨泠的身影。這個墨泠,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招呼也不打一聲。蕭長樂心裡有點不舒服,對林秀蘭的詢問也開始有點心不在焉。
“大人!”
蕭長樂猛地回頭,看到墨泠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大人,有個新發現!”
兩人走到一邊,墨泠往林秀蘭那邊看了眼,確定沒人跟過來才道:“剛剛我去問了林家的鄰居,他們說林秀蘭在楊智之前還有一個未婚夫。”
“還有一個未婚夫?”蕭長樂下意識地反問,“是誰?”
“裴元。”墨泠緩緩道,“鄰居說林秀蘭和裴元自小定有婚約。可惜後來裴元家道中落,林家便一直有婚約作廢的想法。但苦於林秀蘭對裴元有較深的感情,才沒能如願。之後便是楊智來了雲州,兩人在一次偶然間相識,林秀蘭對楊智一見傾心,林家也順理成章地解除了林秀蘭與裴元的婚約。”
這下,所有線索都能對上了。裴元向曾為購買了合歡蠱,便是為了報楊智的奪妻之仇。他是最能接近楊智的人,因此也是下蠱最容易成功的人。但是他除了殺楊智,為什麼還要殺那麼多無辜的人呢?
監牢內,裴元面無表情地坐在蕭長樂面前。他如實交代了殺害楊智的原因和過程,表示認罪。
“裴元,你為什麼還要殺害那麼多無辜的人?他們和你並沒有關係。”蕭長樂忍不住問道。
裴元抬起頭,用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看著她:“沒有為什麼。憑什麼我愛而不得,他們就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得不到的,他們也別想有!多諷刺啊,有了相愛的人還要去廝混,他們的愛情也真是不堪一擊。”他的雙眼血紅,神情已近似瘋狂。
墨泠把蕭長樂拉到身後,冷靜地看著他:“裴元,你以為把自已的痛苦施加給他人,你就真的能得到解脫嗎?你錯了,你只會永遠活在揹負人命的愧疚中。本來即使林秀蘭和你解除婚約,以你的努力,你也能娶到一個很好的姑娘,擁有一個圓滿的家庭。是你無法放下執念,最終釀成了無可挽回的大錯。”
裴元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話。蕭長樂冷眼看著他,道:“裴元,光是殺害朝廷命官這一點,本官就足以判你死罪!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了,我認罪。”
被押上刑場時,裴元一時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他看著神情憤恨的百姓們,也不躲避飛來的雞蛋和菜葉,就這樣麻木地站著,好像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氣。
劊子手拿起一碗壯膽酒,一口悶下,然後又拿起一碗酒,含在嘴中,“噗”地一下,噴在了大刀上。酒水順著刀一滴一滴滑在地上,看起來更是觸目驚心。
不知過了多久,監斬官高喊一聲:“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裴元閉上眼睛,在最後一刻,他沒有想起疼愛自已的父母,也沒有想起愛了一生的林秀蘭,他只想起了楊智初到雲州那天,笑著對他拱手:“裴兄,日後還得靠你多擔待了。”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從此雲州再無裴元。
蕭長樂站在遠處,靜靜地看完全程。末了,淡淡說道:“是個可憐人,也是個可恨之人。”
離開雲州前,蕭長樂去了楊智墓前,給他帶去了上好的清酒。她往酒杯裡倒滿酒,然後抬手,倒在墓前。
“雲州案已破,你也可以瞑目了。山高水長,以後本宮定不會再來看你了,就此別過。”
手一鬆,酒杯落地,摔了個粉碎。蕭長樂深深看了眼墓碑,轉身離去。
楊智,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