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
正在上樓的管家阿姨聽到傅觀月喊她,停下來了腳步,遲疑地轉過身,“觀月少爺。”
傅觀月剛從外頭回來,手裡提了一袋東西,他把袋子擱到茶几上,”我不喜歡別人進我的臥室。”
管家阿姨乾癟的嘴唇張了張,想要為自已辯解些什麼,又聽他說道:
“他也該醒了,麻煩您叫他下來。”
她把解釋的話嚥了回去,臥室攝像頭這事,是她越矩了。
”是,觀月少爺。”
傅觀月顯然不想在這事上和她繼續追究,管家阿姨明白,這是留給她面子,如果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她就得退休回家養老了。
她敲響了臥室的房門時,雲越還沒有醒來。
沉浸在睡夢中的他被敲門聲驚醒,如彈跳的螞蚱一樣,從床上蹦了起來。
他額頭還疼著,腦子昏昏沉沉的,半晌,沒回過神。
“少年叫你。”門外的周姨冷冰冰地說:“快點下樓。”
“好的。”雲越朝門喊道。
聽到他回應了,周姨離開了房門,按照原計劃,她走向了走廊盡頭流星小姐的臥室。
胡亂抓了抓凌亂的頭髮,雲越下床,腳踩在柔軟的毛毯上,還差點沒站穩,往前走倆步,腳步還是虛浮的。
昨夜的記憶一下子擠進他開始運轉的大腦,憶起昏迷前的畫面,他冷不丁打了個冷顫,窗外豔陽高照,屋內的他卻如墜冰窖。
那人叫他下樓幹什麼?
該不會是殺了他吧!
雲越腦子裡閃過無數種自已慘死的方式,最後,定格在被活體肢解的畫面。
他昨晚夢裡,做的就是他變成廚師,而傅觀月變成一條魚,躺在案板上,張著嘴巴向拿刀的他求饒。
人們都說,夢與現實是相反的。
雲越懵懵地推開房門,別墅太大了,他又跟個無頭蒼蠅一樣撞了一圈,才心不在焉地下了樓梯。
傅觀月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今天的報紙,在這個網路媒體發達的社會,有選擇的情況下,他更喜歡透過紙媒獲取資訊。
他換掉了顯得他斯文的西裝,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風衣,整個人很放鬆,斂起了許多的鋒利,和那身軍裝比起來,遠遠看過去,給人一種好相處的錯覺。
衣冠禽獸。
雲越在心裡默唸了一句。
“在想什麼?”傅觀月頭也不抬地問,明明目光一直停在報紙上,卻彷彿洞察了雲越的心。
雲越站在不遠處,聽到他的聲音,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沒罵你。”他下意識地回答。
說完了,後悔不已。
傅觀月從報紙上抬頭,很顯然,也是被他給蠢到了。
他把報紙摺好,放到茶几上,線條流暢的下巴朝那袋子抬了一下。
“這是什麼?”好在雲越沒笨到看眼色都不會,他遲疑一下,上前開啟了袋子。
看到裡面的東西,眼睛霎時就亮起來了,看向傅觀月的目光帶著喜悅。
他居然給自已辦了身份證明。
有了身份證明,這就意味著,他不再是融城裡所謂的危險分子,只能待在混亂貧窮的西區謀生。
雲越的手迫不及待地伸向那張身份證明,剛摸到,還沒拿出來細看,餘光就瞥見了傅觀月曲起手指,在茶几上扣了兩下。
雲越:“……”
雲越懊悔自已剛才表現得太激動了,他裝作平靜地問:”怎麼了?”
傅觀月雙腿交疊著,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犀利的目光落在雲越因無處安放而蜷縮起手指的右手上。
心虛的雲越不敢與他對視,將目光放在了他那黑色縞瑪瑙石打造的尾戒上。
“想要嗎?”傅觀月開口。
“嗯。”當然想了。
雲越彆扭地點了頭。
“你拿什麼來換?”
雲越:“……”
證都給他辦好了,他有什麼能夠給他的,他難道不清楚?
昨晚不是問得夠多了嗎?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從嘴巴說出來的,又是一回事。
“命行不?”雲越將目光從尾戒上挪開,對著他的眼睛說,“我這條命給你。”
“你收留我,以後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叫我往東走我絕不往西跑。”
少年說得認真,眼神裡滿是堅定。
但這話的真實性嘛……
他本人都不信。
在夜色呆的這幾天可不是白呆的,跟陸羽搭的幾十句話也不是白搭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
先搞到身份證明,在男人身邊忍辱負重一段時間,等找到逃跑的機會了,腿長在他身上,逃不逃,還不是他說了算?
嘴上說得好聽,雲越明白對面的男人肯定也是不信自已的,但信不信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他順著自已這話,把身份證明給他啊。
傅觀月耐心十足,也不急著回答雲越的話,等少年站得腳痠腿麻時,才慢悠悠地開口:“院子裡的花有些蔫了,應該是缺水了。”
這話只有倆人聽到,接著,一聲“周姨”聲音明顯就大了。
“長官。”雲越咬著腮幫子,哪裡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我去澆吧,阿姨年紀大了。”
“行。”傅觀月點頭,重新拿起茶几上的報紙。
這就開始命令人了。
雲越心有不滿,也只能忍著,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誰讓現在他為刀俎我為魚肉?
雲越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背對著傅觀月的一瞬間,表情管理霎時崩塌。
大中午的,太陽又毒又辣,那些花能不蔫巴?
它們缺水?笑了。
頂著烈日澆水,怕是嫌它們死得不夠快。
不對,更準確地說,是嫌他活得不夠慘,真想要他的狗命。
要曬死的哪是花?分明是他。